拙翁話音剛落,裝扮一新的茯苓等人手捧托盤魚貫入到園中。美酒佳餚陸續上桌,
大喜確是用了心的,菜色精緻,菜香誘人,擺盤也漂亮。酒是玉姝從胡姬酒肆專門訂購的葡萄酒,搭配西域水玉杯悅目怡心。也有新豐酒和燒春,全憑個人口味,想飲哪個就飲哪個。
茯苓奉上酒菜轉身要走,玉姝叫住她,“茯苓,我有話問你。”
茯苓以為園子不合玉姝心思,面露惶惶,心虛的應了聲是,垂首立在酒臺前面。
“那碧桃花是假的吧?”
茯苓又應了聲是。
“那為何風一吹花瓣會落?”玉姝故意拔高了音調。
拙翁和華存不約而同的向前探了探身子,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答案。
其實很簡單,絹花扎的松點兒即可。然則,恰到好處的松泛不好掌握。玉姝甫一進園子就看出端的,但她總不能搶了茯苓的功勞。
茯苓給出的答案果然與玉姝所想別無二致。
別看拙翁學富五車,可他不懂刺繡扎花。茯苓說完,拙翁饒有興致的又詳細問了問扎一朵花用幾片花瓣,用的絲絹還是生絹,顏色是由何物染制,有何訣竅等等。茯苓當著這麼多人,也不怯場,落落大方的一一作答。
玉姝唇角微彎,現出滿意的笑容。她就是要讓茯苓等人發揮所長,嶄露頭角。正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玉姝想要的就是,謝府隨便拎出個婢女都要比別人家嬌養的娘子還要知進退,懂禮數,有才能。
如此,她才能順心暢意的吟詩作賦,寫畫填詞。
茯苓回答的清清楚楚,拙翁等人也都聽的明白。玉姝笑道:“你這差事辦的不賴,趕明兒去姚管事那領賞錢。”
聞言,茯苓並未喜形於色,仍是一副沉穩模樣,向眾人行禮告退。
拙翁注視著茯苓漸漸遠去的背影,道:“小徒兒府中的婢女都不簡單。”
玉姝趕忙客套客套,“師父說笑了,茯苓從前是司苑局的,所以對花草有些瞭解罷了。哪裡稱得上不簡單吶。”
衛擒虎手捻鬍鬚,言道:“能跟隨娘子左右,又豈能是凡庸之輩。”單單一個天魁郎樓弼,就已經是了不得的人物了。他是秦王愛將,現而今卻在謝府給玉姝做隨扈。委實大材小用了。
玉姝赧然。她起身離座,來到拙翁身畔,親自斟滿葡萄酒,雙手奉至拙翁面前,道:“徒兒前番入獄,累的師父坐臥不安,此為不孝。徒兒隱瞞身份,拜在師父門下,此為不信。然而,師父對徒兒卻是一片赤誠,為徒兒四方奔走,勞心勞力。師父大恩,徒兒無以為報,權且以美酒相酬,望師父賞面哂納。”
拙翁樂呵呵接過西域水玉杯,言道:“想我韓冰遊遍大江南北,沒見過比小徒兒更加聰慧的人。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小徒兒不驕矜不浮誇。雖說你向我隱瞞身份,但為師不怪你,也不怨你。女郎自有女郎的天地和志向。世間人千千萬萬,哪能都是同一種活法?你我師徒湊在一處也是莫大的緣分,為師自是該當惜緣才是。”他舉起酒杯向眾人亮個相,“我拙翁能有這般好的徒兒,值了!”說罷,一飲而盡。
玉姝向拙翁深施一禮,放下葡萄酒,換上劍南燒春,在華存面前站定,道:“華先生與我識於詞曲,我所做下的《元宵》只有華先生能唱出箇中韻味。可以說,華先生是我的知音人。”她伸直雙臂,將酒杯奉至華先生面前,“子期不在,伯牙要琴何用。這杯酒,敬我的知音人。”
被玉姝視為知音人,華先生很是意外。他和玉姝並無太多交集,但他打心眼兒裡佩服這豆蔻少女的才華與膽略。
華存從玉姝手中接過酒杯,一仰脖,咕咚一聲嚥了,道句:“好酒!”
玉姝向他深施一禮,繞過酒臺來到衛擒虎面前。衛擒虎與趙昶時常痛飲新豐酒,是以,玉姝奉上的也是新豐。
“不論身居朝野抑或俗世,侯爺都能恪守本心,不隨波逐流。侯爺高德大義,小女子除了佩服便是感恩。”礙於眾人在眼前,玉姝不能把話說的明白。她想要表達的就是多謝衛擒虎這些年的苦守與堅持。現而今,趙昇登基,衛擒虎全了忠義。
衛擒虎明白玉姝話中深意,接過酒杯不飲,手掌一翻將其灑落在地,道聲:“庭顯,吃酒。”
因他給故去的崔赫敬酒,令得席間氣氛略顯凝重。玉姝又再滿滿斟上一杯,奉至衛擒虎面前,“請侯爺與崔郎君同飲新豐酒!”
月夜光影浮,玉姝眸中熱淚險些落下。
衛擒虎匆匆拿過酒杯,仰頭送入口中,待杯沿離唇,一滴清淚從他眼角無聲滑落。
玉姝向他深施一禮,走到百里極跟前,在酒杯裡斟滿溫水,含笑說道:“我與十一哥識於微末,當其時,我還是謝九郎,承蒙十一哥不棄,與我更換金蘭譜結為兄弟。我兩番下獄,十一哥兩次搭救。十一哥對我,可說是恩深義厚。我卻對十一哥隱瞞身份良久。縱使箇中有說不盡道不明的因由,也都是我的不對。十一哥撲心撲命為我解困,這份情義,玉姝銘記於心。”她將酒杯送至百里極唇畔,道:“十一哥飲下這杯,我們就是結義的兄妹,此生相互扶持,甘苦與共。”
百里極稍加猶疑,還是接了,他信誓旦旦的對玉姝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妹子,誰敢欺負你,看我不揍得他滿地找牙!”
話音剛落,衛擒虎、拙翁還有華存都咧嘴笑了。唯獨衛瑫笑不出來。在座的,都對玉姝有恩。衛瑫反觀自己,惠妍擅闖謝府那次,他出手相救,還給玉姝幫了倒忙,惹得她不高興。
想來,玉姝敬到百里極就得停了。衛瑫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撩起眼簾瞅了瞅對面的阿豹。貓兒乖巧,蹲坐在原位動都沒動。
它怎麼又胖了?大臉盤跟小圓肚合一起就跟兩個湯圓兒摞成摞似得。衛瑫再瞅瞅阿豹脖子上細細的金鍊子,和金鍊子上墜著的小金魚、翠玉鎖,暗道,玉姝真捨得給貓花錢,弄不好不懂持家。要是以後嫁了人,婆家不得給她擺臉色?這可怎麼好?!
衛瑫胡思亂想的功夫,玉姝站在他跟前,“衛小將軍!”
衛瑫正在為婚後生活悽慘的玉姝掬一把辛酸淚,猛聽得有人喚他,趕忙回神,循聲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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