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延和宋慧前腳兒剛走,謝綰就迫不及待的問:“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僕婦劉氏略微躬了躬身,極是恭謹,道:“回稟王妃。昨兒夜裡,世子和郡主傾談時,將郡主推倒在地,郡主當時就見了紅,肚裡的孩子沒了,醫女用量兩劑湯藥好生調養,很快能痊癒。婢不敢怠慢,連夜給郡煎了藥,服侍她用了,便各自歇下。天兒剛矇矇亮時,婢進到屋裡,郡主身子都涼了。她,她是吞了金子自盡的。”
劉氏是家生子,手腳麻利,遇事冷靜,不多言語。平時深得謝綰器重。鐵氏遷去冰清閣時,謝綰特特派劉氏看護,劉氏也不負她所望,樁樁件件都打理的井井有條。
這麼多年,劉氏只犯了兩個錯。一個是鐵氏趁她不備,寫下安義身世,另一個就是安義自盡。
謝綰顰了顰眉,反問,“吞金?”
“是。用藥時郡主精神有點恍惚,婢以為她沒了孩子,鬱氣難舒。哪料到她是想不開要死呢?”劉氏一臉的懊惱。她覺得一定是鐵氏陰魂不散,把安義帶走了。可這話她不敢對謝綰說。
“行了,你下去吧。此事就此打住,對人就說安義得了急病亡故。”謝綰相信劉氏斷不會亂說話,隨口交代幾句只當提個醒兒。
劉氏應了聲是,卻沒有告退的意思。
謝綰柔聲問她:“還有事?”
劉氏摸出疊成四方的飛錢,託在掌上,“王妃,這是世子昨兒個賞的,婢不敢私吞。”唐延以為有錢能使鬼推磨,其實劉氏是得了秦王的令兒才敢放唐延進屋。
謝綰笑了,“他給你的,你就收著。過兩年,你家小子回東谷,就得張羅娶妻了,這不又是一項花銷?”
劉氏嚇的膝頭軟軟綿綿,差點給謝綰跪下。
“王妃,這可是二十貫吶,婢不敢要!”
“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凡是我的指派,你都能盡心盡力做好,這些年你在冰清閣吃了不少苦。二十貫錢,你受之無愧。”謝綰眼波流轉,望見劉氏髮間的荷葉鎏金銀簪,讚道:“你這個款兒的好看,不俗氣又大方。”
得了謝綰誇獎,劉氏面頰泛起紅暈,“這是小子給買的,聽說是京都最有名的大銀樓,叫沈宏閣。還是小娘子幫忙選的呢。”
劉氏提起玉姝,眼角笑出了細紋,“家裡那倆不聽話的孩子,而今被小娘子調教的似模似樣,都知道疼人了。”
聞聽此言,堵在謝綰胸口的悶氣,終於順了下去。
“玉姝心善,銀釧和蓮童跟著她有福了。”謝綰喜形於色,絮絮又道:“等安義的喪事辦完了,你就去玉姝院兒裡支應著。等她回來,你們母子三人天天都能得見。”
對劉氏而言,這是天大的恩寵。美得她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世事就是這樣難以預料。京都有了足夠的米糧,卻沒能逃開另一波命運的安排。
遠在南齊的玉姝尚未得知安義身故的訊息。她正在為京都迅速蔓延的鼠疫忙的焦頭爛額。她一面後悔讓花醫女回東谷,一面又暗自慶幸自己做下的這個決定。或許用不了多久,京都就會只許入,不許出,以免疫病傳播到別處。
先前逃難來的流民,填飽了肚子,卻沒躲得過疫病。京都每天都在死人。但那些死去的人,不能入土為安,只能澆上火油,一把火燒成灰。焦糊味與炙熱的空氣糾纏瀰漫在京都上空,終日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