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貞陪著滕斌去了集賢殿又去邱府走了一遭。由田貞出面,不用問也知道是皇帝陛下直接授意。叢博士和邱翼痛痛快快一口應下。滕斌便與他們約定明日齊聚京兆府。
滕斌和田貞奔波的當兒,玉姝講完了蕭何月下追韓信。犯人們過足了聽故事的癮,都三五個一堆交頭接耳,大多說的都是故事精彩,還想再聽之類。
“黃口小兒說什麼韓信?故作老成!”低沉沙啞的聲音從玉姝斜對過的牢房傳出,“小子,身為兒郎就該像霸王有所向披靡之勇。哪管他是始皇帝還是秦一世,先反了再說!”
那間牢房由一扇鐵門封閉,聲音的主人每說一個字都帶著錚錚的迴響,入到玉姝耳中,感覺刺刺的,不大熨帖。
“老杜俺們都知道你謀逆,新來的不知道,你別嚇著人家!”
“就是,張口閉口就是反了他,反了他,光是聽著都讓人瘮得慌。”
“反了他的下場就是秋後問斬……”
監犯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趣,刑部大牢瞬間成了市井街市,大夥兒搖身一變,個個都是手捧瓜子,邊嗑邊嘮的尋常百姓。
“哈哈,他膽子比你們都大,不信,你們問問他犯的什麼罪?”杜乾平說話時,常常頓住,並不是語句詞語之間正常的停頓,而是說停就停。
“老杜,你傷還沒好就少說點話。”有知情的忍不住關心一嘴。
“少說?我捨不得少說,等到了下邊我就是說給鬼聽了。”杜乾平拔高了音調,貌似十分歡悅。
但卻讓人感到無比悽愴。
與杜乾平的不期而遇令玉姝始料未及。她從百里極那裡多少知道一些杜乾平在獄中境況悲慘。聽說是一碼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碼事。
是她害的杜乾平淪落至如斯境地。玉姝把頭埋進被子裡,兩行熱淚滾滾而下。哭杜乾平還是哭自己?玉姝也說不清。
“嘿,講古小郎君,你到底犯了什麼事?”有人異常熱情的發問。
玉姝腦袋蒙在被子裡,隱約聽見跟她說話,她正忙著哭呢,無法作答。
“講古小郎君?講古小郎君?”
那人不死心,一疊聲的又問。
“算了,人家不想說你還非得問,怎麼那麼不識趣。”
“就是,講古小郎君識文斷字,跟咱們這些偷雞摸狗的可不一樣。”
杜乾平呵呵笑了,“偷雞摸狗好啊!偷雞摸狗不能掉腦袋。關上幾天,出去就又是一條好漢。不像我,還得苦熬十八年!”
“老杜,說不定你能當娘子呢!”
話音剛落,眾人鬨笑。
杜乾平自己也笑,“娘子也不賴,嫁個良人,吃穿不愁!”
大笑聲四起。
玉姝在被子裡待久了有點透不過氣,她稍稍掀開一條縫,凜冽的空氣吹在她淚痕未乾的臉上,感覺涼涼的。她豎起耳朵,凝聽杜乾平與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心緒難寧。
翌日,邱翼和叢博士一前一後到在京兆府。
查清源、滕斌和百里忱已然恭候多時。身為重臣,楊相爺自來都是壓軸的那個。他也不會叫人苦等,分寸和時候都掌握的剛剛好,以至於滕斌覺得老楊頭根本就是躲在暗處窺伺,才能姍姍來遲的如此恰當。
人都到齊了,各自落座吃上兩盞茶,聊聊府中近況。叢博士說起孫兒孫女的趣事繪聲繪色,大家饒有興致聽著,不時露出會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