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玉姝而言,刑部大牢的第一夜格外難熬。玉姝被青磚墊起的矮床硌醒了好幾次,兼之沒有阿豹悅耳的呼嚕聲相伴,更加難以安眠。
牢房的牆上有一個書本大小的“窗戶”,離地面高高的,玉姝踮著腳才能勉強夠得著。天邊剛剛現出一絲光亮,玉姝便坐起身子舉目向外看去。
玉姝擁緊被子,想象著這就是她的阿豹,怔怔望著天空發呆。她必須儘快從這裡出去,否則用不了幾天嗓音和膚色恢復如常,就露餡了。
然而,能否脫身還得看百里極進行的順利與否。玉姝長嘆一聲。
“喂,開飯了。”一隻端著豁口粗瓷碗,佈滿皺紋的手伸了進來,碗裡盛著稀湯寡水的米粥。粗瓷碗被重重撂在地上,本就不多的粥水濺的只剩下半碗。
這把聲音如同那隻手一樣老邁,說話時伴著嘶嘶的回聲,像是喉間裝著個經年未用的風匣。
不是王二。玉姝瞄了門口一眼,摸出玉柱,掰成小塊填進嘴裡,慢慢咀嚼。
走道兩旁犯人陸陸續續起身,粥水入口的吸溜聲響不絕於耳,間或有人發幾句牢騷,說著沒看見米粒之類的廢話。刑部大牢新的一天就在怨聲載道聲中開始了。
玉姝吃了半個玉柱,剩下半個好生收著。
小耗子窩在洞口向外觀望半晌,才壯著膽子出來。“喏,那兒有粥。”玉姝揚了揚下巴,給它指明方向。
也許是餓極了,小耗子真就跑過去扒著粥碗喝了兩口。粥實在太稀,跟喝水沒什麼兩樣。小耗子吱吱叫喚著宣洩自己的不滿,出溜溜跑回洞裡。
玉姝盯著洞口,不見任何異樣,稍稍鬆了口氣。等不多時,那隻蒼老的手又伸了進來,咒罵道:“到在大牢還挑三揀四,活活餓死你算了!”
玉姝充耳不聞,目光仍舊擱在那方小小的窗戶上,不發一語。她將此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愈發肯定就是霍洵美栽贓陷害。
玉姝呆呆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眸中晴空愈發碧藍,陽光燦烈的晃得人眼睛發酸,“怎麼還不來?”玉姝小聲叨咕一句。按說衛擒虎也該知道她的身份了,為何遲遲不來見她?
就在她焦躁的嘆了口氣的當兒,牢房的門鎖譁楞楞響了一串,衛擒虎洪鐘一樣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謝郎君。”
“侯爺。”玉姝循聲望去,衛擒虎身著常服,小山一樣矗立在她面前。玉姝小心翼翼的挪動身子,從床上下來。
衛擒虎從她僵直的脊背和極不自然的動作中看出昨兒個一定捱了打。
“該死的狗鼠輩!”衛擒虎沉聲唾罵。
玉姝有點詫異衛擒虎為何突然說出這麼一句,稍加思量就明白了。
“到在此地身不由己啊。”玉姝苦笑著站起身,想招呼衛擒虎坐下,看看逼仄的牢房根本沒有能坐的地兒,便打趣道:“寒舍簡陋,望侯爺海涵。”
再見謝九郎,衛擒虎心中五味雜陳。一則因為謝九郎身陷囹圄,二來,謝九郎即是趙矜,衛擒虎心疼趙矜飽受牢獄之苦,自己卻又無能為力,心情難免焦炙。
“侯爺,恕小的多嘴,您不能耽擱太久,否則小的不好向上頭交代。”獄卒小聲對衛擒虎說道。
衛擒虎點點頭,溫聲言道:“我說兩句就走。”
獄卒知趣的退了出去,關上門。
衛擒虎還不放心,到在門口左右張望,確定門外沒有人,才又折返回玉姝面前,聲音壓得極低,道:“郡主我長話短說,這是五郎、哦,就是邱世琅偽造的書信和輿圖,老查也有份參與,累得郡主受苦,他倆悔的腸子都青了……”
“什麼?”玉姝眉頭立刻擰成川字,“不是霍洵美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