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火苗跳躍,少年眸中似有春風拂動。
玉姝深深的望進衛瑫眼中,柔聲說道:“四鼓,我不害怕那些,而是……”
“而是什麼?”衛瑫好看的眉揚起,疑惑的問道。
玉姝眼簾低垂,有些洩氣的說:“我怕牽累家人,更怕家人為我擔憂。”不止張氏,秦王夫婦,還有虞是是、三位兄長、滿荔、衛擒虎、小田……那麼多人的希望和責任都系在她一人身上。現在,她和張氏、滿荔相隔兩地,玉姝不知她們得沒得到訊息,又或者官府的人已經去靖善坊抄家了……
不能互通訊息,讓玉姝分外焦慮。
衛瑫忽然覺得面前的少年很懂事,也很讓人心疼。
可是,面對這種境況,衛瑫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謝九郎,他想了想,道:“玉書,要不你去帳篷裡躺會兒,歇息歇息。”
謝九郎用力搖搖頭,“我不累,也不困。”說話功夫,她倒掉銚子裡的開水,又重新添上冷水。
衛瑫把碗裡的飯和羊肉都扒進嘴裡,含混不清的問他:“水都開了,怎麼又倒了?”
玉姝言簡意賅的說了四個字,“時候不對。”便默不作聲了。
在她以為所有事情漸漸走入正軌並且有了明確的方向,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的她措手不及,甚至有些慌亂。方才這陣功夫,玉姝靜下心認真思量,覺著此事極有可能是霍洵美對她的蓄意報復。
無恥的卑鄙小人!玉姝暗罵霍洵美千百遍也難解她心頭之恨。
衛瑫把碗擱在一邊,雙臂抱住膝頭,和謝九郎一樣專心致志的盯著銚子裡的水。他和謝九郎真正相處的時光加起來也就是從京都到帝陵這十數日。
他見過作詩的謝九郎、講古的謝九郎、與百里極互帶高帽的謝九郎、跟小貓喁喁低語的謝九郎,此時,他見到了憂愁、甚至可以說是焦灼的謝九郎。
回返京都,謝九郎就要被關入大牢。可他不為自己安危繫念,而是記掛家人。
這樣的謝九郎,讓他覺得特別暖心。衛瑫偏頭望著謝九郎小巧精緻的側顏,輕輕說了聲:“謝九郎,你的確值得最好的。”
玉姝正發呆,忽然聽見衛瑫好像在跟她講話,便循聲望去,看到的卻是衛瑫一瞬不瞬的目視篝火,哪裡像是跟她說話的樣子?玉姝顰了顰眉頭,難道是她憂思過度出現幻覺了?
次日,天剛矇矇亮,晉王就啟程奔赴京都了。他與厲都督和契苾悍商議,最好日夜兼程趕路,這樣就能先於玉姝抵達京都為她打點一切。
事關謝九郎安危,厲都督和契苾悍自是鼎力相助,絕無二話。
衛瑫除下甲冑,穿一身青色勁裝坐在前邊和慈曄一起趕車,樓弼等人仍舊騎在馬上,護衛在馬車四周。
令捕頭和一應差役擺出大敵當前的架勢,眼睛緊盯著樓弼他們的動作,唯恐一個不留意人就跑了。衛瑫倒是滿不在乎的和慈曄有說有笑,沒有半分顧慮。他相信謝九郎,當然也相信樓弼。不管謝九郎還是樓弼,都不會讓他抵命就是了。
令捕頭從京都來的時候日夜不停的跑,馬在驛站換,人可以少睡,倒是木籠囚車受了這一路的顛簸有點受不了。回程的時候,常常犯點小毛病。是以,不用衛瑫故意拖延,光是修車就被迫停下三回。
令捕頭有苦難言。囚車是刑部登記在冊的,丟在半道肯定不行。況且,他還想著在臨進城之前,把謝九郎塞裡頭做做樣子。不論如何,他不能把自己鐵面無私的金漆招牌給砸了。
傍晚時分,囚車很是爭氣的又撂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