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的地磚上,再一次滿是狼藉。
田貞嚇的,轉筋的腿肚子又轉了回來。他手捂胸口,看看跪在地上的晉王,再看看勃然大怒的皇帝陛下,嘴巴張了又張,想要勸和勸和。
怎麼說?說什麼?
田貞犯了難。
晉王歸朝以來,皇帝陛下從未對他正顏厲色。成日裡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就連田貞都覺著皇帝陛下寵晉王寵的沒個邊兒。
可是,皇帝陛下卻因為東谷謝九郎向晉王發了這麼大的火……
田貞舔舔嘴唇,認真思量是否去向千牛衛傳話,把謝九郎抓起來。
無人邃曉皇帝陛下內心掙扎,只當他遷怒於謝九郎。
被皇帝陛下呼喝的晉王,眸中似有淚光閃爍,他哽咽言道:“孟子有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難道說,父親身為皇帝陛下,就能不問情由,不顧律法,想懲辦哪個,就懲辦哪個?若真那樣,父親將黎民百姓置於何地?”
聞言,皇帝陛下重重悶哼一聲,偏頭看著桌角,始終不肯與晉王對視,但他因惱怒而漲紅的臉逐漸恢復如常。
“父親勤政愛民,勵精圖治,實乃南齊之福,百姓之福。皇姐惠妍仗著身份尊貴,罔顧王法,縱奴行兇。父親不對皇姐惠妍加以責罰,反倒捉拿謝玉姝,這又是何道理?”
晉王又再向前膝行兩步,雙手抱住皇帝陛下胳臂,“父親乃是百姓交口稱譽的有道明君,怎能做那無道之事?”哽咽稍緩,情真意切。
皇帝陛下聽了這話,才把目光投向晉王。
晉王眸中滿滿全是誠摯,沒有半分虛偽矯飾。皇帝陛下溫暖乾燥的手掌覆在晉王手背,長嘆一聲,說道:“琉璃,你與謝九郎情同兄弟,卻終歸不是兄弟。惠妍才是與你血脈相通的阿姐。你於心何忍吶?”
“父親,既然皇姐與父親是至親血脈,那麼,皇姐就該體諒父親身為國君不易,謹言慎行,而不是恃勢凌人。若父親對她不加以約束,會令皇姐愈發驕縱。假如以後鬧到不能收場的地步,父親再想管,就晚了。兼且,皇姐行事張狂,於她,於父親,於裴駙馬或是邢國公都等同災厄。父親,兒才是真正為皇姐考量,真正為皇姐以後著想啊!”
田貞抬眼看向晉王,見他實心實意,不似作偽。田貞忽然覺得摸不透晉王所思所想。
要說是演戲,晉王未免演的太過逼真。要說是趁此機會除去惠妍,田貞又覺得晉王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或許居於招提的晉王,真為了惠妍設想才會這般吧。
皇帝陛下仔細端量晉王,得出了與田貞同樣的結果。皇帝陛下子嗣薄弱,他對子女從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處罰。甚至,就連惠妍打斷了趙矜胳臂,皇帝陛下都不曾對惠妍大加懲處。
而今,惠妍指使護衛團團圍住謝府,卻並未造成任何傷亡損害。晉王所言,皇帝陛下聽著也有道理,可他仍然覺得事態不甚緊急,且罪過全在謝九郎。
惠妍固然有錯,也就是錯了惹了謝九郎這個不該惹的人。
但是,皇帝陛下認同晉王所言,決定對她加以約束,免得以後不能收場。
“好吧,著人把謝九送回府上,休在皇宮門口兒造謠惑眾。”皇帝陛下給總了晉王面子,晉王喜形於色,向著皇帝陛下連連說道:“父親聖明。”
做了賢明君主的皇帝陛下唇畔含笑,手捻鬍鬚,繼續說道:“至於惠妍,就罰她於公主府中,禁足半年,無宣召不得入宮。”
這算哪門子懲罰?
田貞邁動蹣跚雙腿,親力親為幫助皇帝陛下打掃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