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廉歉疚的對謝九郎說道:“還請謝郎君放寬心,有我和端禮從中幫襯,陛下決計不會為難謝郎君就是了。”
皇帝陛下不至於為這點小事降罪,至多怨怪幾句。但是謝九郎事事力求完滿。他這樣的人活著累心呢。
衛擒虎思量片刻,也道:“是啊,若然真出了差錯,我豁出這張老臉也會與陛下求個恩典。”他此言意在讓謝九郎卸下包袱,輕裝上陣。
謝九郎聰慧,立刻就領悟他二人話中深意,唇角微彎,朝他二人微微俯身道謝:“多謝侯爺,多謝寧侍中。”
寧侍中大手一揮,笑說:“區區小事,不足言謝。”
衛擒虎瞟一眼寧廉,忽然覺著他也有耿直爽朗的一面,容貌似乎不那麼可憎,也生出點可愛來了。忖量片刻,舉起酒盞,說道:“寧侍中,你我相識多年,卻未有深交,若是我有任何不周之處,還望寧侍中多多擔待。”
寧廉聞聽此言受寵若驚,趕緊說道:“侯爺喚某晉堂吧,寧侍中三字可就見外了吶!”
“好!晉堂!”衛擒虎揚手與寧廉酒盞相觸。
“侯爺,以前晉堂就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您千萬別與我這無知小童一般見識。”寧廉誠心誠意的說道。
衛擒虎是個大度的人,得了這話,仰首大笑,寧廉亦笑的恣意。
倆人一笑泯恩仇。解開了結了多年的死結。
衛擒虎開懷,衛瑫就深感暢意,與百里極、謝九郎吃著喝著,說些他與鄯州張都護交往的趣事。
雅間裡氣氛和美,傳杯弄盞,笑語歡聲。
滿桌美食佳餚吃的七七八八,衛擒虎與寧廉也都醺醺然才散席。
從雅間出來時,衛擒虎勾住寧廉脖頸,寧廉搭在衛擒虎後腰,一口一個阿兄的叫著。衛擒虎不見外,寧廉喚一聲“阿兄”,衛擒虎就點頭應和,極為乾脆。
百里極,衛瑫還有謝九郎仨小的斷後。衛瑫趁此機會對謝九郎說道:“要是哪天謝郎君得閒,去校場看我射箭,好嗎?”他還記得謝九郎會投壺,既然會投壺,一定喜歡看人射箭。
謝九郎想了想,剛要答應,前邊的衛擒虎住了腳步,側身對衛瑫言道:“四鼓,你好好練吶,將來與你阿爹一同上戰場立功。”說罷,搭著寧廉的脖頸繼續朝前走。
寧廉點頭附和:“對!對!與你阿爹立戰功,封侯!”
他倆都醉了。
衛擒虎長子衛諒多年前戰死沙場,是名副其實的英烈忠魂。
衛瑫自小就以父親為表率,勤練武功研習兵法。然而,衛府上下都把衛諒深埋於心底,從不輕易談及。要不是衛擒虎醉酒,失了分寸,斷不會說出這話。
聞言,衛瑫呆呆愣住,隱在袍袖下的雙手攥成了拳頭,悶悶的“嗯”了聲,才再次舉步,木然的向前走著。他對於阿爹的印象已經很淡了。記得最清楚的是,有一年中秋,阿爹帶他去通衢賞燈,阿爹答對了燈謎,給他贏回一個崑崙奴面具。小衛瑫高興的舉著面具,在阿爹懷裡放肆大笑。
阿爹對他說:“四鼓,你好好練習射箭,等你會騎馬了,阿爹就帶你一起上戰場!”
那時的衛瑫懵懵懂懂,不甚明瞭上戰場意味著什麼。但他從阿爹認真的神色中看出那一定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小衛瑫鄭重點頭,與衛諒說:“孩兒遵命。”
衛諒一聽這話,高興極了,額頭抵在小衛瑫面頰,直說:“我兒英勇,我兒英勇。”
一晃許多年過去,曾經的那些人那些事,此時此刻異常清晰的在衛瑫腦海中浮現。望著祖父不再挺拔的背影,衛瑫真想蹲在角落裡痛苦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