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郎容色莊重,道:“笑什麼?小景說的沒錯。純良佔其一。我說過,要想學曲,先學做人,你們懂嗎?”
沒有人敢輕易回答。
笑聲漸漸止住,大廳裡一片靜默。謝九郎略顯喑啞的聲音,顯得格外嚴肅,“昨兒,我問的時候,你們應和的都挺痛快。才過了一晚上就不懂了?”不是戲謔亦不是譏嘲,而是帶著幾分失望的問話。
當時,他們更多的是受了情緒推動,在那等鼓舞人心的景象底下,說不懂,豈不大煞風景?
謝九郎輕嘆一聲,繼續說道:“身為背鼓靈魂的你們,有怎樣的品性,就會給背鼓注入怎樣的內在。純良、敦厚、平和、慈善,世間一切美好,我希望你們全部擁有。如此,你們奏出的樂曲才能無可匹敵。
是以,我說,要想學曲,先學做人。”停頓片刻,謝九郎再次問道:”懂了嗎?”
聞言,小田心尖兒一顫。謝九郎確是高情遠致,君子情懷。
榮浩頜首,輕聲說道:“懂了。”這一次,他真的領會了謝郎君話中深意。
靜靜侍立在側的蓮童,也若有所思的細聲喃喃:“懂了。”
“懂了。”
“懂了。”
應和的聲音此起彼伏,謝九郎這才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循例再說一次。倘若沒有信心能夠做好的,放下背鼓,自行離開。”
沒人捨得離開。小田暗想。
確如小田所料,小黃門摟緊背鼓,不肯挪動哪怕半步。可是,大廳裡的氣氛與前兩次不甚相同。他們都是斟酌過後做出的決定,不是頭腦發熱,也不是隨波逐流。
“很好。”謝九郎語調輕鬆的說道:“我聽田內侍講,有人非常刻苦,練到三更半夜。”
所有人精神為之一振,都以為下句話一定是誇他們勤奮。然而,謝九郎話鋒一轉,調侃道:“睡的太少,個子長不高呢。”說罷,自顧自笑起來。
小黃門面面相覷。
大廳空曠,謝九郎的笑聲顯得尤為尷尬。就連暖烘烘的火牆都阻止不了寒意迅速蔓延至每個角落。
糟糕!冷場了?!如何是好?
小田還沒反應過來呢,蓮童率先笑出聲來。這等危急時刻,謝府的僕役不能給主子丟分兒!
“嘿嘿嘿!”小田不甘人後,抖索著肩膀,滿臉賠笑。他面上笑著,心裡發苦。
謝九郎除了不會說笑,挑不出別的毛病。盼只盼謝九郎有點自覺,別再給他出難題了。
小黃門機靈的不少,都麻溜兒的跟著一塊兒咧嘴直樂。
謝九郎滿面笑容剎那間變成黑臉一張,他不耐煩的擺擺手,抱怨道:“哎呀,沒勁透了你們。”不過是想活躍活躍氣氛而已,怎麼這麼難?謝九郎氣鼓鼓的抿緊嘴巴,重新坐回到御床上。
小田見狀忍俊不禁,這才像個孩子嘛!
謝九郎捧起茶盞咕咚咕咚灌下去,緩了緩,才又說道:“我再講解一遍,你們看仔細,聽仔細,記仔細。遇著不明白的,只管問,別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