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說話。”玉姝虛扶一把,鄧選站起身,“主人府中若是需要女先生……”她正好有合適的人選可以推薦,玉姝截住她的話頭,“你就勞苦些,教導她們幾個讀書吧。”
這樣也好,以女先生的身份出入謝府,既能與主人商議事情又掩人耳目。
鄧選思量片刻,說道:“小的空餘時候不多,只能隔日來一趟。”她除了去酒樓講唱,還得打理貴樓各項事體,現在又要教婢女讀書,實在有點分身乏術。但是,王爺信中說了,以後小娘子就是她的主子,要盡心侍奉。那麼,她就得盡心侍奉。
“可以。”玉姝指了指旁邊的位子,“坐吧,在我這兒沒那麼多規矩。”
鄧選坐也並沒坐實,掛在椅子邊沿,肩背挺直,雙手交疊,極具風儀。玉姝離近了再看鄧選,她不年輕了,可經過歲月打磨的容顏,耐看耐品,就像美酒佳釀,回味無窮。
鄧選有一把好嗓子,不似尋常女郎那樣輕柔細緻,而是低沉醇厚。許是講唱變文慣了,說起話來抑揚頓挫,就算枯燥乏味的話語,經她一說,就成了引人入勝的傳奇。
鄧選上下嘴唇張張合合,娓娓道來,將貴樓在南齊的事體一一向玉姝道明。其實說白了,貴樓是靠買賣秘辛得以生存。既是生意就要講究信譽,貴樓在這方面做的極為出色,所以逐年興盛。
透過各種渠道得來的秘辛匯攏到鄧選這裡,鄧選再從中揀選出緊要的,送至秦王案頭。
要做大事,就要掌握天下大事。
玉姝頭一次清楚的認識到秦王確實是在用心籌備謀逆,而自己也是助他成事的逆賊之一。
逆賊……不知這兩個字由鄧選口中說出,會不會動聽一些。
玉姝垂下眼簾,啜兩口茶,靜靜聽,不發一語。
鄧選講了半天,口乾舌燥,便住了話頭,端起茶盞,想要潤潤嗓子。
玉姝撂下茶盞,喚道:“阿選……”這倆字一出口,她覺得不大恰當,可不說也說了,要是再喚鄧選為鄧先生,就顯得生分了。
鄧選聽玉姝口氣,像是有事吩咐,眸光驟然一亮,道:“主人但講無妨。”玉姝交代的第一樁差事,她一定辦的妥妥當當。
玉姝猶疑著說道:“阿選,你能不能幫我尋兩名樂師,會奏琵琶和箜篌,性情和順些的。”
經過反覆思量,玉姝決定不用棗園的樂師。御用樂師跟小黃門不同,大多心高氣傲,要想讓他們聽從調派費時費力,可眼看就剩下二十天不到的功夫,玉姝不願分神與他們多加周旋。她原本想透過華先生的關係,找兩名樂師。現在好了,有鄧選幫忙,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辦妥。
誒?就這?
鄧選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她費勁吧啦說了半天,這位小主人到底聽沒聽進去呀?!
“主人,小的明兒就把人帶來,好嗎?”
“好。”玉姝撂下茶盞,含笑問她:“餓了吧?我們去花廳用飯。”說著,站起身邁步就走。
正事還沒說完呢!
“主人。”望著前面那個比她矮了兩個頭的瘦小女孩,鄧選開始質疑秦王的決定。
才華不能等同於才幹吶!她能擔得起貴樓的重任嗎?
雖說東谷謝玉書來在京都時候不長,但是藝人已由《春梅》對他有所認識。御用樂師也將謝九郎所做《元宵》整理成譜,在宮外悄然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