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已經傍晚,老易候在大門口,不等玉姝從馬車上下來,便迎上前,喜滋滋的說:“郎君,您吩咐我找的女先生,找到了。”
“哦?這麼快?”玉姝有點意外。
先生好找,女先生不易尋。
“是,要說起來,這人您也見過。”老易故意賣個關子,說到要緊的地方不說了。
玉姝認真思忖片刻,半分頭緒也無。玉姝扶住蓮童手肘從馬車上下來,瞟一眼老易,“別打啞謎了,說吧,是誰呀?”
老易笑嘻嘻的說:“菊部頭。”
“菊部頭?”玉姝詫異,”講唱藝人能教書?”說著話,邁步往門內走去,邊走邊責備:“雖說是給府中婢女請先生,也不能糊弄,老易,你怎麼辦事的?”
玉姝以為女先生就該像鳳翥先生或是沈娘子那樣,終日與書本為伴,閒時撫琴品茗,而不是流連食肆酒店的講唱藝人。就算菊部頭是華先生徒兒,但能及得上華先生才情學問的歌者少之又少。尤其講唱藝人識字的不多,他們靠的是口口相傳。
從老易到了謝府,從沒受過謝九郎責備,這是頭一遭。
“郎君,小的沒糊弄。您聽小的給您說,這位菊部頭乃是東穀人氏,姓鄧名選,字鑑。聽說祖上是做官的,後來家道中落,鄧先生的母親得了重病,她為了給母親治病,無奈之下做了講唱藝人。郎君,您想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種人家出來的,準保錯不了。”邃曉孝道,令人敬服。老易認為鄧選這樣的孝義之人打著燈籠也難找。
“是位孝女,不錯。”那個好似青竹一般灑脫的女郎,竟也是苦命人呢。玉姝對她的憐惜又多幾分。
玉姝吩咐老易找女先生,可把他愁壞了。不能找吃住在府中的,容易發現謝玉姝女扮男裝。也不能與京都達官貴人牽扯過多,萬一是哪個存心不良的安插進謝府的眼線,好事就變壞事了。
老易在京都兩眼一抹黑,除了陸峰沒什麼熟人。於是老易託陸峰幫忙打聽,陸峰又把此事交予磊叔,磊叔請託得月樓的大掌櫃,得月樓大掌櫃又奉求哪個,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前前後後老易見了五位女先生,權衡來權衡去都不妥當。鄧選是第六個,原本沒報太大希望,今兒一見她,老易覺得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了。
“是,小的與鄧先生聊了一陣,覺得她跟尋常女子不一樣,個性爽直懂禮數,言辭不銳利,曉得收斂鋒芒。”老易像是撿到寶,跟玉姝一通顯擺,“小的問她可會作詩,她說會,當場給我念了一首。”
玉姝忍俊不禁,“你這是考官考學問?”
“郎君,您先別笑,鄧先生這首詩妙呢。”老易正正容色,清清喉嚨,低聲吟道:“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1】”
“何日是歸年……”玉姝驀地住了腳步,喃喃重複,“許是思鄉時所作吧?”抬頭仰望夜空,點點星芒閃爍,像是引她歸家的標幟,清晰且鮮明。
老易和蓮童倆人不知她在看什麼,也跟著仰起頭。
除了星星沒見別個……
秋曇手握信札從倒座房出來,見三人仰頭望天,小聲嘀咕:“誒?大晚上看什麼呢?”邊走邊往天上瞅,也不看路,一下撞在老易身上。
老易被他嚇了一跳,哎呀一聲。玉姝驚醒回神。
秋曇忙不迭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沒看見。”
老易擺擺手,“不礙事,不礙事。”
這會兒不是說閒話的時候,秋曇越過老易,來到玉姝跟前,“郎君,東谷信至。”
“誒?比上次快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