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陶四娘應了聲,丟下掃帚疾步去到廊下,捧起盛水的竹筒,抿了一小口。水早就冷了,一口喝下,刺得舌頭麻酥酥的。
“桐紋姐姐,水冷了,我去裝點熱的來,你坐著等我一會兒。”說著,邁步就要走。
桐紋一把拽住她,“四娘,別去了,我不渴。咱倆稍稍歇一陣,把餘下的功夫做完,要不待會兒辛典掃回來又要發火了。”
陶四娘“哦”了聲,放下竹筒,扁著嘴抱怨,“辛典掃就好了,元日能與陳司掃去各宮拜年吃酒,難為桐紋姐姐與我勞作。”
初來秋水宮時,陶四娘自以為身負貴妃娘娘命格,心高氣傲,嘴巴凌厲得罪了許多人。即便她後來醒悟,放低身段與人相處,可誰能甘心受她一個小宮女的閒氣。也就只有桐紋不計前嫌,肯和她搭伴做活。
碰過壁,撞過板,陶四娘慢慢學會了如何在宮中與人相處的同時,也懷念起了在傳習所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若然她早知入宮會是這般光景,還不如留在永年縣,嫁個老實人共度餘生。
而今說這些,也晚了。
陶四娘在桐紋身側坐下,手拄著膝頭,暗暗嗟嘆。
桐紋幫陶四娘掖了掖鬢邊零散發絲,語重心長的說道:“四娘,既然我們分在掃司,免不了辛苦。”
“是。桐紋姐姐說的是。”陶四娘乖順的點點頭,“我現在也不想那些不該想的事了。每天把辛典掃派給我的活兒做完,晚上才能睡的踏實。”
想起清早曾去遊廊等待與皇子昕偶遇,陶四娘就羞得無地自容。那時,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看她笑話,說她傻。可她充耳不聞,只想著攀上皇子昕,做皇妃做貴妃。
好好的皇子,為何會是斷袖?
陶四娘想不通。
付出多少辛苦,才換得此時柔順的陶四娘?桐紋心疼的望著陶四娘好看的側顏,不知該說些什麼。
元日是陸峰一年之中最忙碌的一天。
待到傍晚,陸峰才回到坊裡,吉祥話說了一堆,嗓子都快啞了。進到北門,陸峰鬆鬆韁繩,讓馬兒慢慢走。
此時,正是準備晚飯的當口,家家戶戶炊煙升起,嫋嫋繚繞,帶出誘人菜香。
過完年,天兒就暖和了。他與素素的婚事也該操辦起來。
就要與素素成親了,陸峰美得情不自禁哼起了小調。
棗紅馬輕撩四蹄,緩緩前行,陸峰端坐馬上搖頭晃腦,冷丁兒眼角一掃,在北街客棧門口瞧見老易。
陸峰還當自己喝多了酒眼花,揉揉眼睛細看。客棧門前,跟小童抽陀螺的漢子,可不就是老易嗎?
怎的到了靖善坊也不來鏢局找他。老易跟他見外吶!陸峰心裡有些不痛快。
不痛快歸不痛快,既然撞見了也不能裝不認識。
“老易!”陸峰高聲喊道。
老易循聲望來,一下就瞅見坐在馬上的陸峰了,當下赧然一笑,將手中鞭繩遞給小童,喚聲:“老陸!”
陸峰翻身下馬,牽著馬來到易雋跟前,“老遠瞧著像你,還不敢認呢。你怎麼沒來鏢局找我?這大年下的,你在客棧多冷清?”陸峰說著,有些可憐老易過年時流落他鄉,不能與家人團聚,對他那點兒怨氣,消散的一乾二淨。
“走!走!隨我去鏢局吃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