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輕咬下唇,盯住玉姝。
良久,才道,“那個,等過了中秋,阿孃帶你去涼州。”
“涼州?”玉姝驚詫不已。
“嗯,涼州。去見你阿爹。”
“阿爹?”玉姝騰地站起身,“我有阿爹?”
玉姝阿爹做何營生,何處人士,年齡幾許,張氏從來沒提起過。玉姝說起阿爹時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張氏傷心難過。
“這孩子。你怎麼可能沒有阿爹?”張氏嗔怪。
玉姝坐下。自己確實有點小題大做,她又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怎麼可能沒有阿爹。可張氏突然說要去見這個從沒見娘倆生活中出現的人,玉姝不止驚訝,甚至有些恍惚。
“那,為什麼要去涼州?他為什麼不來永年縣呢?”
張氏又是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那個,他,他去涼州聽高僧講經,所以,所以咱們順便去看看他。啊,不是,是他順便看看咱們。”仔細咂摸咂摸,好像還是不對勁,可繞來繞去的張氏也迷糊了,索性不改口了,反正玉姝明白大概意思就行了。
想起街坊四鄰說的那些難聽話,什麼外室,休棄,玉姝忽然理解了張氏之前所有的一反常態。
“你阿爹是東穀人。”張氏面上帶笑,眼神卻是閃縮不定的。
東穀人?
玉姝眸光一黯。
她不介意尤蜜是東穀人,她也知道,並非所有東穀人都是壞人。正如並非所有南齊人都是好人一樣。
可她介意玉姝是東穀人。
然而,骨肉血脈由不得她喜歡不喜歡。
張氏猶疑許多天想說的話,一旦說開了,就有些收不住,“那個,玉姝啊,其實,其實我是你養母……”這句話演練了千百次,真正說出來了就追悔莫及。
“什麼?養母?”
養母二字對玉姝來說不啻於旱地驚雷。
玉姝難以置信的盯著張氏,聲音顫顫,“你是說你不是我親生阿孃?”張氏待玉姝掌上明珠一般,日常起居照顧的無微不至。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可現在她說,她是養母並非生母?!
張氏眸中驟然湧出淚,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而哭,可她就是很想哭。
玉姝嘆口氣,“不是生母就不是吧。生娘沒有養娘大。阿孃,你放心,以後我一樣會好好孝敬你的,別哭了。”反正什麼樣的母親,都比柳媞強上百倍。是不是親生的,玉姝都不介意。
聞言,張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止也止不住。玉姝想起了遠在鹿鳴山鏡花庵的虞是是,紅了眼眶。
張氏摟緊玉姝,“我的玉兒啊!”所有擔憂煙消雲散,玉兒還是她的玉兒,並不會因此而改變。
待張氏情緒稍緩,玉姝擰了條帕子給她,試探著問道:“那我生母呢?死了?還是……”
“那個,其實,你父親是東谷秦王,你母親是秦王妃……”張氏抹了把臉,慢條斯理說道。
東谷秦王唐睿?
這一會兒功夫,玉姝驚訝的都快麻木了。
唐睿祖父隨東谷德宗皇帝征伐高句麗,立下汗馬功勞,被冊封為秦王。唐睿承襲王爵之後,深諳韜光養晦之道。在家除了靜心禮佛,就是侍弄花草,十足閒散王爺做派。尤其安義郡主與皇子昕定下婚約之後,唐睿愈發低調。
既然玉姝是秦王妃所出,那為何會由張氏養在南齊?難道是因為玉姝天生殘疾?這也說不通,秦王嫡女,怎麼會因此而輕易棄養?
想不明白就得問,“我是被他棄養的?那他為何還要見我?”
“不是的。你父親與我約定,待你及笄就送你回返東谷秦王府。”
並非不認,並非棄養。
“等到及笄?”
醍醐灌頂一般。玉姝想起封石榴幾次三番提到她及笄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