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啟點頭,“陛下就這一位皇子,遲早是要立為太子的。”
“但是,以楊相為首的大臣們仍想阻攔……”
廖啟喟嘆,道:“阻攔?始終都是徒勞。”
中年男人聞言面容微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生不逢時,生不逢時啊!”
“子正……”
中年男人忽覺眼眶泛酸,已經許久沒人喚他“子正”了。
這麼多年,人前人後他都是田內侍,“杜子正”死去許久許久了。
廖啟渾然不知他片刻間心中湧起的百轉千愁,再喚一聲:“子正啊!有時,我真後悔當年沒有勇氣追隨殿下而去。若去了,咱們省下好多煩惱。”
“難道你現在才開始羨慕庭顯?我羨慕他好多年了喲。”頓了頓,又道:“死不易,活更難吶。”
二人搖頭悲嘆,同時看向身旁空位,杯盞俱全,故人已逝。
傳習所,槿園。
玉姝直勾勾的盯著不遠處,開的正盛的木槿,嘆了又嘆,畫筆在瓷碟上蘸了又蘸,終究還是不知該如何落筆。
老僧所言冤魂二字,時常在玉姝耳邊迴響。
在她願意安安靜靜做謝玉姝,不去深究過往之事時,這兩個字,把她心底那點不甘重新挑撥起來。她不斷告訴自己,現在她是謝玉姝,一輩子都是謝玉姝。況且,有些事,並不見得非得搞個清楚明白才是好的。
玉姝嘆口氣,可是,不明不白的活著,真的好麼?
“謝玉姝,就你會躲清靜,跑槿園來也不言語一聲兒!”老遠的,陶四娘朝玉姝沒好氣的大聲呼喝。語調兒不甚美妙,可在叢叢盛開的木槿中穿梭而來,火藥味兒小了許多。
陶四孃的父親在家行三,做過縣令。可惜在任上沒兩年便病故了,丟下他們孤兒寡母幾個。陶家不算名門望族,可到底有在京裡做官的陶炯撐著門戶。但陶家的人對陶四娘母子幾個卻是非常輕視的。所以,陶四娘小小年紀就很懂得跟紅頂白。
“鳳翥先生尋你,快點去!”陶四娘在離玉姝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翻了翻白眼。看似惹人厭的表情,卻絲毫無損陶四孃的好樣貌。
不用逼自己畫木槿了,玉姝如釋重負,收起畫具,應了聲:“來了。”
陶四娘這才轉身,走時還不忘叨咕,“鳳翥先生的脾氣可不好呢,你別磨蹭!”
玉姝笑道:“她脾氣很好。”嚴格說來,鳳翥先生是所有女先生裡脾氣最好的。只不過她不苟言笑,總是板著臉,說話時語調又有些生硬,才會讓人覺得她不易親近罷了。
棲霞館裡,鳳翥端坐桌前,緊盯面前擺著的那張畫。潑墨牡丹,大氣豔麗,構圖精妙有格局,用色灑脫不突兀。鳳翥也不得不承認,玉姝確實有繪畫天分。
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玉姝從槿園一路走來,雙頰紅紅的,額頭鼻尖微微沁出一層薄汗,眸子更加盈亮似水,真是可愛又可人呢。此時此刻,鳳翥對玉姝滿是怨氣,自然覺得她既不可愛,又不可人。不等玉姝走近,鳳翥便問:“我佈置的功課是木槿,你用牡丹來搪塞?”說搪塞,或許有些過了。玉姝這幅牡丹,畫的很好。
既然能畫這麼好,為何不畫木槿?鳳翥氣呼呼的盯著玉姝。
“先生,我……我不會畫木槿。”玉姝漲紅了臉,走到近前,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