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問你一次, 拿不拿?”聲音沉沉的, 像是野獸即將出籠子前的壓抑。
桑桑的心裡忽然緊張了一下,不屈的瞥過了頭,她想要的時候不給她,她現在不想要了, 有本事就打她,反正又不是沒有打過,再想到以後李暄娶了正妻以後,說不準他每天都要伺候他媳婦端茶遞水,桑桑咬著的唇愈發緊了。
李暄看著她,又想到去年龍誕日那天,她手裡拿著一個陳汝景買的糖葫蘆,笑意嫣然的望著, 他買的她就要, 他給她買的, 不屑一顧。
手一用力,就抬起了桑桑的下巴。
“蘇桑寄,你”兇狠的話說到一半, 忽然頓住了,桑桑的眼睛裡漸漸濕潤了起來,包著兩泡水汪汪的淚珠子,可憐又悽慘, 不過表情倒是寧死不屈的。
啪嗒, 一滴淚珠子落在李暄的手背上, 他的手背不受控的抖了一下。
驀地松開抓住桑桑下巴的手,李暄轉過身去,把那糖葫蘆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桑桑又聽見腳步踩上脆脆的冰糖裹著山楂後,發出的咯吱聲音,李暄的皂靴在糖葫蘆上面重重的用力,似在宣洩自己心裡的怒火,直到它變成了碎渣,才負著手,沉默著走了出去。
桑桑見他走了,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又抿唇偏過頭,模模糊糊的視線望著一地緋紅殘渣的糖葫蘆。
她哼了一聲,李暄果然是個大壞蛋。
最可惡的壞蛋。
因為一晚上都念著李暄是個大壞蛋,還很不開心,連帶著桑桑第二天起床,眼底的烏青色也非常明顯。
這日還是燕王的壽辰,桑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遮住了一臉的憔悴,又讓忍冬幫著她穿上新作的芙蓉石榴裙,額頭上戴了一個墜紅寶石的的華盛。
打扮完畢,桑桑讓忍冬看了看,確定找不到一點不對的影子,才往前廳去。
到了前廳,陸柔看著裝扮的精緻得體的桑桑點了點頭,又對李嫻和衛玉竹說,“等會兒女眷們來了,你們要帶著桑桑。”
這種壽宴,要是出了意外,丟的不是一個人的臉,是燕王府的臉,當然了,桑桑今天是以客人的身份出席宴會,她要是丟臉的,丟的是蘇家的臉面,衛玉竹卻是很清楚的,桑桑也很清楚。
從前在青州的時候,這種宴會桑桑也參加過很多次,不過那個時候大家的身份相仿,如今卻都是高官顯貴的女兒們,但桑桑心裡也不忐忑,反正她不是主人,只要少說話規規矩矩的坐著就好了。
她今天心情也不好,不想說話,只要得體的微笑就夠了。
可是她想規規矩矩的坐著,有些人卻不會給桑桑機會的。
湖心亭三面環水,另外一面建了蜿蜒曲折的廊簷,從鋪了鵝暖石的湖邊沿著曲廊走了幾步,就到了湖心亭。
角角落落錯落的擺放著應季的鮮花,在加上各色造型精緻,芳香撲鼻的花茶,這邊是未出閣的女孩兒們喜歡待的地方。
桑桑本來是想挨著李嫻坐的,卻不知道為什麼李嫻看著她,頭一轉,在一個桑桑不熟悉的女孩子旁邊坐了,位置就在湖心亭的外側,桑桑正疑悶,衛玉竹牽著她的手,“桑桑,你和我坐在這兒吧。”
桑桑瞧著李嫻和那位姑娘親熱的模樣,猜想可能是好友多日未見,她今天強撐著精神,也不願多想,不在意的點了點頭,便跟著衛玉竹坐在靠湖的內側。
卻根本不知道這一幕落在各位貴女眼中,就成了巴結郡主不成。
好幾個姑娘眼神閃了閃,沒說話。
她們都是在內宅中長大的標準閨秀,心中的再怎麼想,面上也是和和氣氣的一團。只除了有些胸無成府性格暴躁的姑娘,是當槍使的絕好武器。
“喲,這位姑娘是什麼身份啊?”穿石榴色撒花交領襦裙的姑娘嗤道,“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桑桑聽了,皺了皺眉頭,衛玉竹便笑著對那位紅衣姑娘道,“這是暄表哥在蘇府的表妹,蘇二姑娘。 ”轉頭又對桑桑說,“這是定安侯府的如意翁主。”安定候是世襲罔替的爵位,加之陳如意娘是郡主,父母兩個雖實權不大,但頗得聖心,她也封了翁主。
衛玉竹這樣介紹也是很講究的,雖然看似把桑桑的身份介紹出來了,卻沒有提一言半句王府對她的看重。
不禁有人會想,一個員外郎的女兒,又有什麼資格和她們坐在一起。
陳如意望了桑桑一眼,像是看個玩意一樣,又偏過頭了頭,和旁邊坐著的姑娘一起聊天去了。
桑桑看她不理自己,也不在意,雖然說話是有點刺耳,但是要是這點子事都計較,她早就和李暄計較死了,可有些事不是桑桑卻控制的。
“如意,你今天和桑桑倒是心有靈犀,都穿石榴色的襦裙呢。 ”衛玉竹又柔柔的說道。
“說什麼呢?”陳如意的眼一瞪,“我堂堂翁主怎麼能和一個破落戶的女兒相提並論,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
這話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李嫻的表情不變,餘光看向桑桑。
都已經被人欺負到臉上了,饒是桑桑是一個軟綿的性子,也不能讓人家羞辱自己的父親是破落戶,“如意翁主,你這話有失體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