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知道敏度和倉央嘉措剛才為什麼被圍攻了,倉央嘉措一見到那些邪屍,就會變得非常急躁,嘴裡發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呼喊聲。
之所以說莫名其妙,不是因為我聽不懂他的語言,而是從他嘴裡發出來的,有時候是類似於野獸的吼叫,有時候是一種怪異的悲鳴,總之那絕對不是說話時該有的聲音。
敏度說,倉央嘉措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是一個有大慈悲心的人。他悲鳴,是憐憫那些變成邪屍的人,他怒吼,是對這些人悲慘的命運感到憤怒。
我認為敏度的解釋不全對,也許,倉央嘉措早就知道他的鄉親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有人在他們身上動了手腳,他心中的憤怒,就是針對那個將所有人變成邪屍的人。
我讓敏度告訴倉央嘉措,如果他不想讓剩下的人也變成邪屍,就絕對不能再發出類似的聲音。
敏度成了我和倉央嘉措溝通的橋梁,他將我的意思傳達給倉央嘉措的時候,臉上有幾分擔憂,似乎在擔心倉央嘉措無法理解他的意思,但倉央嘉措卻轉過頭來,很堅定地朝我點了點頭。在他點頭的一剎那,我發現他的目光變得非常明亮,心智好像也在一瞬間明亮起來,可很快,他又變成那副渾渾噩噩的樣子,眼神和動作都給人一種悶悶的感覺。
途中,我也從敏度口中瞭解了一下這裡的情況。
他剛才提到了“大巫”和“聖者”這兩個詞眼。所謂的大巫,其實就是村子裡的祭司,他是土司身邊的得力助手,也是村子裡的醫生,在村子裡有著僅次於土司的威望。而聖者就是將要成為大巫的人,他們是大巫的助手,也是大巫的學生。
敏度說,村子裡剛開始有人變成邪屍的時候,次旦大巫就聲稱,這是山神帶來的瘟疫,而就在不久前,駐守小天山的瓦阿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殺了一個山神。
我告訴敏度,我們在小天山見到了瓦阿,他也變成了邪屍。
敏度顯得非常震驚,他說瓦阿在殺死山神之後就逃出小天山了,自那以後再也沒回來過,山神死後的第二個月,災難才開始顯現,他也是聽說村子裡有人變成了“惡魔”,並認定那些所謂的惡魔應該是古籍上提到的邪屍,才匆匆忙忙地趕回來,臨走前,他留下了那張字條。
他是擔心災難會持續好多年,而我們在約定的時間到達小天山,又找不到他,才特地將密道的位置提前寫在了紙條上。
這就怪了,既然瓦阿已經逃走了,為什麼又要回來,他是怎麼變成邪屍的,那半張字條又為什麼會出現在他身上?
我的腦子裡欒城了一團,回頭看了梁厚載一眼,梁厚載的目光正好和我對上,他朝我搖了搖頭,意思是說他現在也沒有頭緒。
我問敏度:“你們的土司呢,他也住在那座小樓上嗎?”
敏度點頭:“土司一直都在裡面。我回來以後,就告訴土司村民很可能是變成了邪屍,並告訴土司大乘恩師的法印可以用來對付邪屍,可土司卻一口咬定,村民就是變成了惡魔,還說只要等山神的怒火消下去了,村子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囑咐大家千萬不要對變成惡魔的村民動手。”
我說:“寶頂裡住的都是什麼人?為什麼村子裡還有其他倖存者?”
敏度嘆了口氣:“大部分是土司的家人,其他的都是在村子裡比較有身份的人。寶頂那裡儲存的食物並不多,無法在長時間內養活所有人。次旦大巫雖然也認為村民變成了惡魔,但他對於土司的做法也十分無奈,他曾力勸土司去營救外面的倖存者,卻激怒了土司,險些被趕出寶頂。唉,次旦大巫的年紀太大了,他現在走路都有點艱難,不然的話,這一次他也會和我一起出來的。”
劉尚昂又問起那個外來者:“那個穿夾克的人是幹什麼的?”
敏度說:“他叫吳林,是個工程師,幾個月前,發電站裡的裝置出現了故障,土司就請他來維修裝置。次旦大巫說,吳林是土司在外面的世界裡結交的朋友。”
劉尚昂:“災難是在吳林來了以後才開始的吧?”
敏度搖了搖頭:“不是,丹增變成邪屍的時候,吳林還沒來。”
劉尚昂又問他:“丹增是誰?”
敏度皺了一下眉頭,回應道:“他是村子裡的絕戶,人品很差,村裡人都很討厭他。他變成邪屍的時候,大家都以為他是得了什麼病,就把他一個人關了起來,每天都有人給他送飯。當時我還在小天山,也是回來以後才聽人說起來他的一些情況。”
談話間,我們已經穿過了四五條路口,倉央嘉措從隨身的布袋裡掏出了一串猩紅色的珠鏈,將它戴在了敏度的脖子上。
敏度看了倉央嘉措一眼,倉央嘉措沖他笑了笑,那笑容依然十分幹淨,但倉嘉的眼神卻也依然渾濁。
倉央嘉措這個名字,按照藏族的習慣,也可以叫做“倉嘉”。
剛拐入一條小路,劉尚昂突然停了下來,並朝後面的人擺了擺手,示意大家都停下來。
我感應了一下,前方的屍氣炁量不大,應該沒有大規模的屍群,於是小聲問劉尚昂:“怎麼回事?”
劉尚昂皺緊眉頭,壓低聲音回應道:“動靜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