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師父曾對我說,我們守正一脈的傳承是用來救人的。嗯,傳承是用來救人的,這些年,我越來越理解師父當年的意思了。
其實我們守正一脈的傳承,指的不是那些術法,而是千年來形成的一種傳統和責任。就拿和我鬼娃來說,我在向鬼娃傳道授業的時候,其實授業的機會很少,因為我本身對於陰支的術法就瞭解得不多,每次能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傳道。
一遍一遍地教他養心功,是為了告訴他修煉是一件很嚴謹的事,半點都馬虎不得。讓他一遍一遍地背誦道德經、三屍訣,是為了沉練他的心性,讓他有朝一日能站在這個世界的浮華之外,用最理智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看待身邊的人,身邊發生的事。
現在我只教了他天罡鎖,以後師伯也許還會教導他陰支的術法,那是為了他有朝一日能肩負起守正門人都應承擔的那份責任。
守正一脈代代沿襲下來的傳統,總結起來也不過四個字:本心不滅。而我們這一脈中每個門徒都要肩負的責任,同樣是四個字:紅塵證道。
本心不滅,紅塵證道。這就是守正一脈的傳承。至於我們這一脈有多少術法,這些術法又源自何處,不重要。
可莊師兄顯然不明白這一點,他見我很長時間沒有做出回應,就一直面帶擔憂地盯著我。
看到他的樣子我就忍不住笑了:“其實我和師父在很多年前就知道,我們這一脈的各種術法,尤其是大術,很可能都是從亂墳山的古墓裡流傳出來的。梁厚載也推測,一世祖應該是到過墓xue深處的。”
莊師兄“哦”了一聲,又說:“原來是這樣。”,在這之後就像是卡住了一樣,望著窗外不再說話了。
直到我問他一句:“墓xue裡到底什麼情況?”,他才晃了一下神,隨後整理了一下語言,對我說:“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你們還是要自己下去看看才行。”
我問莊師兄:“墓裡的機關多嗎?”
“多,非常多。”莊師兄幾乎先不要花時間來思考,直接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又問他:“都是什麼樣的機關。”
這一次,莊師兄沉思了一陣子,才開口道:“就是像一些鍘刀啊,陣法啊,還有迷宮一類的東西。那些迷宮都非常怪異,就算是精通風水的馮師兄進去也走不出來啊。大概是一週前吧,我們和李良一起下去過,就碰到了一個迷宮,要不是李良曾仔細研究過封魂符,我們險些走不出來。”
我挑了一下眉毛:“封魂符?”
莊師兄點頭:“嗯,那個迷宮的形狀,就是三四個封魂符的符印疊在一起時的樣子。”
這就有點意思了。
我心裡這麼想著,一邊將頭靠在了窗戶上,看著從車旁快速走過的景物發起了呆,莊師兄在這之後也沒再說話。
我們那個小縣城本來也沒有多大的面積,大偉開著車從王莊到沿街公園,也就是用了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
下車的時候,莊師兄指了指靠河的一座鐵皮房,說:“李良就在那,我就不跟著你過去了。”
我有些疑惑地望向莊師兄:“師兄還有別的事要處理?”
莊師兄朝我擺了擺手:“沒有。唉,李良也不知道這些年都經歷些什麼,不但失了修為,就連性格都變了,他現在……特別易怒,我可不想平白無故跑過去挨他一頓罵。”
合著我就想平白無故地被人罵一頓了,我招誰惹誰了我!
但我也只是心裡這麼想,嘴上卻沒廢話,徑直朝鐵皮房那邊走了過去,來到門口的時候,我就聽到屋子裡人有人在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我朝著門前湊了湊,想聽聽裡面的人到底在說什麼,可他說的好像不是漢語,我只能聽到“嗚啦呱哇”的一陣,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候,屋子裡的嘟嚕聲停了下來,接著我就聽到有人喊了一聲:“誰在外頭!”
一別十幾年,我已經忘了李良的聲音是什麼樣的了,只是覺得說話人的嗓音有一點耳熟。
我深吸一口氣,開來了屋門,就看到屋子裡站著一個幹瘦幹瘦的小老頭,他身上穿著迷彩服,由於衣襟過去寬大,反倒顯得他更加瘦小了。
我不會認錯的,眼前這個老人就是李良,記得十幾年前見他的時候,他看起來就很老了,現在看起來更像是沙漠裡的幹屍一樣,衰老、幹枯,好像他的生命早已經搖搖欲墜,嗓子眼裡的最後一口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嚥下去。
他站在那裡,愣愣地看了我一會,問我:“你是誰啊?”
我關了屋門,找了一個馬紮坐在他的面前:“李爺爺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左有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