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在北方長大,習慣了山東的冬天,突然要在蜀南過冬還真的有些難以適應。
莊師兄怕我受不了這裡的濕冷,還專門為我買了電暖氣和暖風機。
平時,我都是在每天早上六點之前給師父掃墳,可由於下雨的緣故,那天的天色陰得厲害,空氣中的寒意也比以往更強,我躲在被窩裡吹著暖風,一直到了六點半才起床,草草吃了些東西就去了墳地。
可當我來到墳地的時候,卻發現師父的墳前正蹲著一個頭發全白的陌生老人,他的左手拿著一瓶白酒,有時候自己喝一口,有時候則朝我師父的墳前灑一點,他的右手則一直放在墳頭上,口中說著聽不清的話語。
我感覺,他就像是正扶著我師父的肩膀,對著師父說著什麼一樣。
我朝他走了幾步,他聽到了腳步聲,才緩緩轉過身來。
又圓又大的眼睛,碩大的鷹鈎鼻,薄薄的嘴唇,這個人的面相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消瘦的貓頭鷹。
他不是別人,是我的同門師伯趙宗典。
多年不見,他看起來老了很多,華發變成了銀發,臉上的皺紋也比過去多了、深了。
他看到我,原本耷拉著的一張臉上突然展開了笑容:“哦,有道都這麼大了。”
我本能地想問師伯怎麼回寄魂莊了,但想一想也知道,他是來看我師父的。
師伯將酒瓶放在師父的墳旁,慢慢站了起來,他看著我,笑容慢慢枯萎下去,過了很久,他才問我:“你師父什麼時候走的?”
我看著師父的墳頭,說:“整整半年了。”
師伯“哦”了一聲,又轉過身,對著師父的墳頭出神。
我沒有打擾師伯,拿著笤帚來到師父的墳旁,漫無目的地清掃著,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清理些什麼,只是覺得如果每天不到這裡來看一看,掃一掃,就好像少了點什麼。
師伯突然問我:“你師父臨走前,有什麼事囑咐你嗎?”
我搖頭:“沒有,師父是在我高考的前一天走的,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
師伯長長嘆了口氣:“是啊,你師父就是這樣的性格。一輩子都在為別人考慮,臨了臨了,也不願意拖累你。”
聽到師伯的話,我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後,師伯將墳旁的酒瓶拿起來,並將它倒轉,一口氣把所有的白酒撒在了墳前,空氣中彌漫起一股辛辣的酒味。
師伯將酒瓶隨手扔進了竹林,對我說:“別告訴趙宗信他們我來過。”
我對師伯說:“師伯,這次你回來,就別再走了吧?”
“不走不行啊,你師父囑託我的事,我還沒做完。”師伯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亮銀色的銘牌。
就見那個銘牌上刻著一個漢字和一個簡單的數字:“葬——2”。
師伯擺弄著那個銘牌,笑著對我說:“我現在在這個組織裡,地位還不低呢。”
我不由驚愕道:“師伯,你真的加入葬教了?”
“葬教?”師伯沉吟了一下,說:“呵呵,你們是這麼稱呼它的啊?其實這個組織根本沒有名字,不過叫它葬教也沒錯,每個人的銘牌上都有這樣一個字。”
我問師伯:“師伯,你是什麼時候加入葬教的?你見過那裡面的教主嗎?”
師伯說:“咱們從龍王墓分別以後,你師父就設法跟我聯絡上了,也是他提議,讓我設法調查那些傭兵的來路。呵呵,就連後來我入夥,也是你師父一手策劃的。呵呵,宗遠打小的時候就這樣,碰到一些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啊,就總是要找我來出頭的。”
他說著說著,好像又開始回憶起往事了。
不過,很快,他又將話題牽了回來:“你別看我這個銘牌上有這麼一個數,就以為我是裡面的二號人物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呵呵,我現在,在組織裡就是一個級別高一點的長老,算是名譽長老吧,沒什麼實權。在我上面還有一個大長老,他才是這個組織裡的首腦人物之一,也是教主的傳話人。到目前為止,除了他,恐怕沒有一個人見過教主的真容啊。”
我挑了挑眉毛:“名譽長老?葬教裡頭還有這種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