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梁厚載的話,我不由地皺了一下眉頭:“人類的本性是野蠻的嗎?”
梁厚載想了想,說:“確切地說,人類的野蠻本性應該類似於獸性,所有的野獸都有獸性,而人類作為一種雜食性群居動物,在學會農耕之前主要以狩獵為生,那時候的人類,說白了,和野獸沒有太大的區別。野獸的殘忍在夜魔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而且她不是文明世界的人,也沒有那麼多的道德約束,可她卻沒有殺死自己的母親。”
我說:“那畢竟是她的母親啊,就算她再怎麼瘋狂,也不至於弒母吧。”
梁厚載頓時來了精神:“問題就在這。夜魔能在一夜之間殺死所有的族人,足以印證她的瘋狂,可她在最瘋狂的時候卻沒有返回地牢去殺害自己的母親,就說明在那個時候,她天性中善良的部分還沒有完全泯滅。”
我已經猜到了梁厚載話語中的含義,但他還在繼續說著:“如果柴爺爺的推測是正確的,夜魔的體內有兩種意識,我認為,這兩種意識是可以互相壓制的。有時候,夜魔的意識佔據主導,那時候,整個部落的族人全部被屠。有時候,首領女兒的意識佔據主導,那時候,首領在瘋狂的夜魔面前活了下來。”
我將符紙袋放進口袋來,坐在梁厚載身邊,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梁厚載問我:“道哥,咱們可以做一個假設,我是說假設啊,你別當真。假設,有一天,你被什麼東西控制了,並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了我和劉尚昂,當你恢複意識的時候,你會怎樣。”
我跟他開玩笑:“我會盡快忘掉這件事。”
梁厚載翻了翻白眼,我笑了笑,說:“會很愧疚吧,畢竟你們兩個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
梁厚載很無奈地嘆了口氣:“有時候真不想和你多說話。”
停頓了一下之後,他又說道:“我想,首領的女兒在面具的支配下犯下了彌天大錯之後,應該也會有清醒的時候,每當她清醒過來,一定痛不欲生,但她應該只能在極其偶爾的情況下才會這樣,畢竟從敏度的陳述來看,夜魔清醒的時候不多。”
聽到這裡,我不禁打斷了他:“你說,姜太公當年只是鎮住了夜魔,而沒有毀滅她,會不會也是動了惻隱之心,他想殺夜魔,卻不想殺首領的女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剛才玩笑開得大,惹惱了梁厚載,他現在說的話比平時刻薄得多:“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啊?如果當年姜太公能殺夜魔,絕對不是鎮住它這麼簡單了,不管怎麼說,留著夜魔就是一個天大的禍害。”
他大概也覺得自己話說得有點過,又換了一種稍微緩和的語氣說:“那個番人不是也說,夜魔是天地陰氣所化嗎。嗯,我想,夜魔就好比是善的對立面,這就像是陽光和陰影的關系,只要有陽光,就一定會有影子,只要有善,就一定會有惡。三千年一輪回,想必也不單單是夜魔自身的輪回,而是善惡較量的一個輪回。”
我點了點,問他:“可你說了這麼多,咱們到底怎麼對付夜魔呢?”
梁厚載沉思了片刻才回應我:“我現在有一個推測,當初鎮住夜魔的,不是姜太公,而是首領的女兒。那些壁畫也許喚醒了她的意識,喚醒了她心中的愧疚和善良的一面,當時她的身體已經被燒毀,但意識卻變得更為純粹,在這種時候,她的意識是極其強大的,一旦被喚醒,就能鎮住強大的夜魔。”
聽梁厚載這麼說,我也覺得很有道理。
肉體被毀,只要意識不滅,這一股意識確實會變得異常純粹,甚至能感覺到天地之間的精純靈性,不過這種情況是極其罕見的,因為一般來說,肉體被毀,三魂飛散,一個人的意識也就被毀滅了。
後來梁厚載又說道,那四幅壁畫中,第一幅描繪了首領的女兒出生時的場面,第二幅和第三幅則代表了她被夜魔控制的兩個不同時期,第四幅則描繪了她肉身的毀滅。
第一幅畫,告訴她自己是誰,喚醒她的意識。第二幅和第三幅告訴她,夜魔曾控制過她,它是她的敵人。第四幅畫則告訴她,她的肉身已經毀滅,讓她不再有雜念,一心一意地鎮壓夜魔。
可以說,夜冢中真正的守墓人,就是首領的女兒。
梁厚載的說法確實能解釋很多事情,但我最關心的還是如何將夜魔再次鎮住,讓地藏墓進入下一個三千年輪回。
梁厚載說:“也許,在之前的三千年裡,首領女兒的意識已經漸漸變得虛弱了,她已經很難再鎮住夜魔,而番人之所以在夜冢內放入降魔杵,似乎也是為了保護她的這一縷意識不會被夜魔的意識吞噬。而回到夜魔的過去,其實就是讓首領女兒的意識恢複到三千年之前的最強狀態。如果我的推測都是對的話,這也是鎮住夜魔的唯一辦法,畢竟就連當年的姜太公都選擇了這樣一個看似有些殘忍的方法。”
的確,讓首領的女兒在數千年的時間裡一直鎮壓著夜魔,的確有些殘忍,這就相當於在幾千年的歲月裡禁錮了她的靈魂,而這樣的禁錮,也許還要持續下去。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動了殺心,我摸了摸掛在腰上的番天印,暗暗下了決心,如果番天印能將夜魔一舉鎮殺,我絕對不會給它生的機會。只有它的徹底消亡,才能讓另一個善良的靈魂得到永久的解脫。
雖然心裡面翻江倒海,但我還是給了梁厚載一個平靜的笑容,並問他:“要讓她的意識重新恢複的三千年前的狀態,石門上的那四幅壁畫就要派上用場了吧?”
梁厚載點頭:“我是這麼想的,如果能讓她再次看到壁畫上的內容,應該就能喚醒她的意識。前提是我的推測都是正確的。”
我笑了笑:“你肯定是對的,從小到大,從來就沒見你錯過。可你想過沒有,為什麼豫鹹一脈的先人們在改建夜冢的時候,不直接將這四幅壁畫擺在夜魔面前呢?”
梁厚載撇了撇嘴:“誰知道呢,我覺得他們這麼做,一定有充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