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默默盯著卯蚩種和李虎的時候,他們也用一種十分不屑的眼神看著我們,不對,不是不屑,而是憎恨和輕蔑,就好像我們這些人和他們都有著難以化解的血海深仇,又好像我們才是惡的一方,而他們則是正義的。
而在這樣的眼神之外,我意外地發覺他們兩個臉上都有一種怪異的絕望。
我很難去形容那種絕望帶給我的感覺,只是覺得,對他們來說,那種絕望並非來自於某個人或者某件事,而是來自於他們身處的這個世界本身。
我也不知道這樣說到底貼不貼切,可當時的我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到卯蚩種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下,而在李虎眼中,則閃過一道精光。
我當時就意識到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也就在這時候,黃昌榮指著窗戶那邊說:“哪來的黃煙?”
所有人同時轉頭,朝著土房窗戶那邊張望。
就看見之前仉二爺擺在窗臺上的那盤蚊香中的確正慢慢飄散出黃色的煙霧,那股煙霧非常淡薄,如果不是之前有了黃昌榮的提醒,我們大概根本察覺不到它。
而且我感覺,這股黃煙,和卯蚩種他們之前用管子吹進來那些煙霧很像。
僅僅一個瞬間之後,從蚊香處散發出來的煙霧突然變濃,它就像是烽火臺的狼煙一樣極速擴散,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侵佔了整個院子。
那股煙就像是夾了芥末一樣非常嗆人,它迎面而來,沖進了所有人的鼻子和嘴巴,在場的人都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同一時間,土房中傳來“嘭”的一聲巨響。
盡管那聲音聽起來很短促,可我還是辨認出來了,那是炸藥爆炸時的動靜,緊接著,屋裡又傳來一陣泥土散落的聲音,以及一陣摩托車發動機的轟鳴聲。
有人炸開了土房後牆,要把劉文輝劫走!
我心裡這麼想著,本來是要提醒大家,可我剛張開嘴,就有一股刺激性極強的煙霧用盡了我的嗓子眼,我頓時就是一連串的噴嚏和咳嗽,根本顧不上說話。
這時候黃昌榮朝著窗戶那邊疾走幾步,他抬起手,甩動手中的長鞭。
那支長鞭就像長了眼一樣,鞭頭直直地飛入了視窗。
鞭子飛動時帶起的風擊散了周圍的黃煙,我隱約看到窗戶另一側站著一個人影,從身材上看,是個稍顯纖瘦的女人。
鞭頭飛入視窗之後,傳來“啪”一聲脆響,可那個女人卻在這時候消失了身影。
我留意到黃昌榮在這時候用力皺了一下眉頭,剛才那一下,應該沒有打中。
隨後黃昌榮又用力抖了一下手臂,用鞭子打掉了窗臺上的蚊香。
盤轉在一起的蚊香一經落地就摔碎了,隨著蚊香支離破碎,空氣中的煙霧也快速變淡,直到一陣風從亂墳山上吹下來,這裡的黃煙才算是徹底散了。
仉二爺一個箭步沖進了屋子,朝著後牆壁上的破洞望了一眼,又快速轉過頭來,有些焦急地朝我馮師兄喊:“快,讓人把路封了,對方騎得是山地摩托車!”
馮師兄一邊掏出電話,一邊也快步跑到破洞那邊,我也跟著他一起來到破洞前,朝著外面看了一眼。
在土房後面,其實就是亂墳山的山路了。對方逃得很快,這才多大一會功夫就沒了人影,只不過,她在逃離現場的時候,在山路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輪胎印,那一看就是摩托車的輪胎,而且胎跡很深,說明車子的載重比較大。
這時候電話接通了,馮師兄也是十分焦急地說:“建國,趕緊拉幾個人,在清平路上做一個攔截帶,把路口封了。”
因為焦躁,馮師兄的話說得有些含糊,可馬建國似乎聽懂了,我聽到他在電話裡爽利地應了一聲“好”,接著就掛了電話。
仉二爺問我馮師兄:“亂墳山後面是什麼地方?”
馮師兄看著地上的輪胎印,對仉二爺說:“亂墳山後面原本是一片沼地,幾年前擴大市區的時候建了條新路,路是南北方向,南邊的路還沒修好,不通。開車的話,往北走二十分鐘就是一級路,對方騎著摩托車,應該要半個小時左右。”
馮師兄說著說著,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又摸出手機來打通了馬建國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馮師兄就用很快的語速說:“聯系交警隊那邊,告訴他們,現在橡膠廠爆炸案的主要嫌疑人就在清平路上逃竄,讓他們留意檢視清平路上的交通攝像,另外,你找幾個人堵住東鄉那邊的入口,如果嫌疑人進了東鄉,咱們就很難找到他了。”
馬建國依舊沒有廢話,麻利地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