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漢說的這番話,他的老伴好像聽懂了似的,臉上一直帶著笑容,那種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絲毫沒有做作。
看到張老漢和老伴那種簡單而又淳樸的恩愛,我的臉上也一直帶著笑。
這時候,灶臺上的水已經燒開了,張老漢的老伴也擀好了面,當面條下鍋的那一剎那,溫熱的水汽立刻滿屋子蒸騰起來。
由於廚房比較狹窄,張老漢只能從灶臺下面撤了出來,而她的老伴則接替了他的位置,來到鐵鍋前,用一雙長長的筷子在鍋裡攪動起來。
張老漢來到我跟前,對我說:“走嘛,咱們出去嘮一嘮,在這待著,要影響老太太幹活,到時候她要是生氣了,兇著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滿臉帶笑地拉著我出了廚房。
這時天色變得有些陰沉了,似乎是要下雨,可氣溫依然很高,燥熱也變成了悶熱。
到了院裡之後,張老漢從井裡打了些涼水上來,說這裡的井水甘甜得很,讓我喝一點,解解暑。
其實井裡的水我剛才就喝過了,不但不甘甜,還微微有些發酸,不過我也沒多說什麼,喝了一口水,說這水確實挺甜的。
張老漢就笑了:“是不是嘛,我就說家裡的水甜,我兒子他們回來的時候,卻老是說井水酸,舌頭有問題嘛。”
我笑著問他:“您的子女平時不在身邊啊?”
老漢說:“都在城裡頭住的,他們想接我去城裡住,我住不慣,還不如留在這。就上個月吧,我的大兒子,他混得好,想盡盡孝,就買了村東頭王二麻子的祖宅,說是要給我們修個大房子,讓我們住一住,沒想到那地方鬧髒東西咧,我兒子說村裡不太平,讓我搬出去,可我們家足足代代都在這裡生活,也沒有出過什麼問題嘛。再說村裡鬧了那東西,我們走了,村裡其他人咋辦呢你說?反正我不同意走,我那兒沒辦法了,才把師傅們請來了,你看,還得麻煩你們大老遠跑這一趟。”
鬧了半天,眼前的張老漢竟然是僱主的父親。
看他這一身樸實的打扮,我還真是沒往那方面想。
他說完這番話之後,又指著院子裡的棺材問我:“這口棺材,是給什麼人準備的?”
我說:“給邪屍準備的,不過不一定用得上,要是用不上啊,我還得抬回去。對了,張爺爺,你對王二麻子祖宅鬧僵屍的事,知道多少?”
聽我這麼問,老漢就笑了:“我說呢,你咋不在屋裡好好待著,跑廚房這邊來找人了。鬧了半天,是套額的話來咧?”
我也笑了笑,說:“也不算是套話吧,就是想了解一下情況。”
“這就對咧,這就對咧,”張老漢說:“不管幹啥子嘛,都要先了解一下情況,你這個娃娃,辦事牢靠著呢,不像我們村裡的馬老婆,本事不大,還要做什麼法事,湊什麼熱鬧,把自己的命都給搭進去了。”
我皺了皺眉眉頭:“馬老婆是什麼人?”
就聽張老漢說:“村裡的一個神婆子,在過去的時候,家裡人生了病啊、中了邪的,都會去找她看看,那時候她還是挺靈驗的,幫了不少人,可她也就那麼大的能耐,王二麻子祖宅裡的東西又不是一隻兩只……嗨,她這人就是太自負。”
我又問張老漢:“那個神婆是怎麼死的?”
張老漢想了想,說:“哦,好像是中了邪,她那些在祖宅那邊做了場法事,當天晚上人就瘋了。她無兒無女的,瘋了以後就一直在她侄子家住著,有一天早上,他侄子去鎮上辦點事,沒人看著她,她就跳井死了。”
中邪?祖宅那邊不是鬧僵屍嗎,神婆怎麼會中邪呢?
聽到張老漢的講述,我大概能確定事情不只是鬧僵屍這麼簡單了。
我想了想,又問他:“除了姓馬的神婆,村裡還有其他人中過邪嗎?”
張老漢擺了擺手,說:“沒了沒了,除了馬老婆,村裡也沒人遭過罪。王二麻子家祖宅離村裡也挺遠的,就在那邊的山頭上,出了事以後,只有馬老婆一個人去過,好像只要不到那邊去,就沒啥事。”
他一邊說著,還伸出手來,指向了村子東面的一座小山頭。
之前來的時候因為太陽大,陽氣足,那座山頭上還沒有什麼異相,可現在天色陰了,我開著天眼,就能看到山頭上盤踞著一層淡淡的黑氣。
那種氣息是陰氣的具象話,說明山頭上的陰氣很重。
張老漢也看著那座山頭,說:“那個地方快有六七十年沒有人住過了吧,有個精啊鬼的挺正常,可怎麼來了那麼多僵屍呢?”
我問他:“張爺爺,你見過那些僵屍?”
老漢搖了搖頭:“沒有,我哪見過那個,是那個姓胡的女的說的。”
我們倆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老太太端著兩碗麵從廚房出來了。
三指寬的褲帶面,潑著牛肉碎炒出來的臊子,上面還蓋著一層紅澄澄的油潑辣子,飄散出一股濃濃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