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到黃昏了,師父才收起了煙杆,拍了拍我的肩膀,問:“餓了吧?”
將近一天沒吃東西了,能不餓嗎?
我沖師父點了點頭,師父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光顧著想事情了,不小心把你給忘了。正好,今天晚上樑子他們不是要給咱們接風嘛,那就好好蹭他們一頓。”
我看著師父,師父也看著我。
幾分鐘前,師父還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怎麼現在看他,我卻覺得他心情好像很不錯似的。
師父盯著我看了一會,忍不住問我:“怎麼了這是,你老盯著我作甚?”
我就對師父說:“師父,我覺得你今天不大對勁呢。”
我師父再次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我說:“你以前發愁的時候吧,一愁就是好幾天,中間我跟你說話你都不願意理我。可是今天,我剛才看你好像還愁眉苦臉的,怎麼一轉眼就緩過勁來了似的,這不像你啊。”
我師父瞪我一眼,也不理我,徑直出了門,朝著門樓那邊去了。
我三步並兩步地跟上師父,對師父說:“師父,要不我叫著梁厚載和劉尚昂一起去吧?”
師父想了想,搖頭道:“還是算了。”
我問為什麼,師父就說:“樑子現在窮得很,你們仨都太能吃,我估計他沒帶那麼多錢。”
師父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
我就奇了怪了,師父的心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了,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莊師兄口中的飯莊,其實就是鬼市外的翡翠山莊,山莊的後院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通鬼市中的門市。
今年的鬼市已經在我開學之前就結束了,翡翠山莊的生意冷清得很,我們來到這裡的時候,大廳裡只有三三兩兩的客人,他們大多是在此地打尖的同道中人,見到我師父進門,有幾個人就站起來朝我師父行了抱拳禮,我師父臉上也掛著笑,一一回禮。
經營這間店的人,是屯蒙一脈的陳有才、黃有奇兩位師兄,陳師兄負責後廚,黃師兄負責前臺,偶爾也回到後廚那邊幫忙,師父和在座的客人打過招呼之後,黃師兄就湊了過來,小聲對師父說:“樑子他們在二樓雅間。”
師父點了點頭,就帶著我上了二樓。
樑子他們所在的雅間就正對著樓梯口,當時雅間的門開著,我們一上樓,樑子就看見我們了,忙朝著我們這邊揮手。
在他身邊,還坐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那個老人將一頭花白的長發紮成一個幹淨利落的馬尾辮,他穿著一身青紫色的老式唐裝,在胸口的位置,還掛著一個亮銀色的懷表,我看向他的時候,他就一臉溫和地朝著我笑。
時過境遷,雖然他的樣子變了很多,可我還是很快就認出了他。
王大富,眼前這個老人就是王大富。一段時間不見,他身上那股邋遢已經消失不見,代之以一種平靜沉著的氣質,而且在他身上,我還能隱隱感覺到一種威勢。
他身上的威勢和黃家老太爺有些相似,都是銳利中透著幾分老辣,只不過,黃老太爺的威勢是鋒芒畢露,而王大富身上的那股威勢,卻多了一份內斂。
屋裡除了樑子和王大富,沒有其他人。
我們來到門口的時候,王大富才站起身來,朝我師父恭恭敬敬地行了躬禮,之後他就笑著對我說:“這小子,才多久不見,長成大小夥子了。”
一段時間不見,王大富的語言能力已經基本恢複了,只是在說話的時候還稍微有些卡頓。
他說話的時候,樑子也沖著我不停地笑。
我感覺樑子今天好像有些拘謹,換成是一年前的他,肯定會突然沖上來,對著我狠狠擂上一拳,然後嘻嘻哈哈地跟我掰扯一陣子。
樑子讓出了主賓的位子,讓我師父落座,師父卻擺了擺手:“什麼主賓不主賓的,這裡也沒別人,隨便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