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家的祠堂是那種三進門的古宅,進入大門之後,經過一個很小的院子,就是一座漢白玉打造的儀門牌坊,或者直接叫儀門也可以。兩只石獅的目光就直盯著那座儀門,又或是盯著儀門中的什麼東西。
可我朝儀門那邊望去,卻只能看到老黃家的宗祠大殿,既然是祠堂,在那個殿堂裡,放得應該是老黃家歷代先祖的牌位。
讓這樣兩只面相不詳的石獅子正對著祖先的牌位,也不知道黃家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對於此,我師父似乎沒感覺有什麼不妥的,他過了儀門之後,絲毫沒有停留地繞過宗祠大殿,走上了一條小路。
我和梁厚載也趕緊跟過去。
李道長嘆了口氣,也跟了上來,我還特意轉過頭朝他那邊看,就發現他的臉又被樹葉的陰影擋住,我依舊看不清他的樣子。
李道長也留意到我三番四次地朝他臉上看,我這次轉頭看他的時候,他就笑呵呵地對我說:“呵呵,你想看我的臉?哪有那麼容易。同道中人都叫我無面道人,只要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的長相,你無論如何也是看不到的。”
無面道人?對了,《行屍考錄》裡還真記載了這麼一個人,書上說他生於宣統二年,早年是個軍人,在戰場被毀容之後皈依道門,因為他天資聰慧,得到青峰觀上代觀主的垂青,繼承正一道旁系衣缽,苦修五十年之後修得小成,之後就踏入紅塵,在民間除魔衛道二十年,回到青峰觀成為當代觀主。
因為容貌被毀,無面道人研究出了一套秘法,可以將自己的容貌藏在“陰陽之間”,尋常人無法看清他的長相。
當然,《行屍考錄》中對於他的記載是很長的,這裡為了節省篇幅,我只能做一個簡單的概括。不過我師父在《行屍考錄》上的確是說他將容貌藏在陰陽之間,至於這裡的陰陽之間是什麼意思,我就沒辦法解釋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不得不提一下,我第一次見到李道長的時候,他已經將近一百歲了。雖然我看不清他的臉,可從他的體態和動作上來看,怎麼看都像是一個略微有些發福的中年人而已。
這時候我師父回過頭來,指了指我,對李道長說:“我徒弟。”
李道長又笑著說:“哦,你就是左有道啊。怪不得呢,剛才我就覺得你身上的靈韻和柴師傅有些相似。呵呵,我雖然是第一次見你,可你的名字我可不是頭一次聽說了,上次你在鬼市一舉生擒趙德楷的事,當年可是被傳得神乎其神啊,同道中人幾乎沒有不知道的。”
說完之後,李道長又看向了梁厚載,接著說道:“我還聽別人說,左有道此生有兩道生門,其中一道是李良的弟子梁厚載,另一道,則是一個叫劉尚昂的小子。剛才我聽左有道管在外面守門的小夥子叫劉尚昂。那你應該就是梁厚載了吧?”
我和梁厚載都沒想到,眼前的李道長竟然對我的事情這麼瞭解,當年在鬼市,師父是為了鍛煉我,才讓我獨自處理趙德楷的事,當時能生擒他,說白了是運氣,沒想到竟然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至於劉尚昂和梁厚載是我人生中兩道生門這件事,好像除了我們三個當事人之外,只有包括我師父和兩位掌門師伯在內的極少數寄魂莊門人知道吧,怎麼連這個訊息,也傳到李道長的耳朵裡了?
可我師父對李道長的話依舊不怎麼在意,還是自顧自地在前面走著。
沒過幾分鐘,師父就帶著我們來到了祠堂大院的後堂,所謂後堂,在這種三進門的老院子裡也叫後寢,既然帶了一個“寢”字,那這間屋子的用途也就不言而喻了。
老黃家祠堂的後寢在南北兩面牆上分別看了一扇大門,此時兩扇門都開著,我的視線從穿過這兩扇門,也能非常清晰地看到在後寢之後,還有一個南北窄、東西寬的小院子。
院子中央有兩顆古松像麻花一樣盤轉這生長在一起,而在整個祠堂的後門兩側,也有一睡一醒兩只石獅,不過在這兩只獅子中,醒著的那隻獅子嘴裡叼得不是人頭骨,而是一簇用石頭刻成的松枝。
我們來到後寢的時候,正沖後寢大門的地方擺著一張十分寬大的太師椅,上面坐著一個身材非常魁梧的老人,此時正閉著眼,仰靠在椅子上小睡。
我師父的前腳剛跨過門檻,太師椅上的老人突然睜開了眼睛,在他睜眼的一剎那,我彷彿看到他的眼中暴出了兩道精光,那兩道光就像刀子一樣從我頭皮上略過,驚得我頓時就是一陣頭皮發麻。
等他睜開眼之後,我再去看他的眼神,心肝又跟著顫了一下,他那雙眼中的神采,是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犀利,不對,應該說是銳利,比鋼刀的刀刃還要銳利。
老人先是用這樣的眼神朝門口掃了一眼,在看到我師父之後,他又突然間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走上前握著我師父的手,有些激動地說:“哎呀,柴師傅你可來了,可是讓我一頓好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