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蟲群的外圍,突然響起了某個人的叫嚷聲,這不是幻聽,我切切實實地聽到了,外面就是有個人叫喊,可週圍的聲音太大,我又沒挺清楚他喊得是什麼。
直到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裡面的人是有道嗎?”
附近的噪音明明非常重,那聲音不大,音調也不算高,可每一個音節都能清晰地打在我的耳膜上,甚至震得我雙耳深處都隱隱約約感覺到疼痛。
我不知道外面喊話的人是誰,這個聲音我不熟悉,但我還是立即回應:“是!”
不管他是誰,既然他認得我,說不定也會救我,當然,在當時的情況下我想不了這麼多,之所以回應,完全是出於直覺和求生本能。
緊接著,我就聽外面的人喊了一聲:“馳!”
在下一個瞬間,我們面前的蟲群竟然被某種力量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一抹黃色的光以肉眼很難捕捉的速度從這道口子中飛馳而過,最終落在樑子的額頭上,樑子好像受到了重擊一樣,後腦勺狠狠撞在了石壁上。
這也就是樑子,後腦勺腫起了好大一個包,表面上還跟沒事人似的,也不喊疼。
我也是這時候才看清楚,在樑子的額頭上,多了一道我們守正一脈特有的封魂符。
這道封魂符出現以後,蟲群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呼呼啦啦地向後退卻,他們退到骨堆附近的時候,我才看到在兩塊巨大骨骼的縫隙裡,正有一個老人慢慢地走出來。
他穿著黑色的短衫,頭發花白,卻梳成了一個油光瓦亮的大背頭,他的個頭不高,身材消瘦,可步法卻異常矯健,走路的時候,他的雙臂十分有力地晃動著,一看就是常練上三路的練家子。
其實在看到封魂符的時候,我就大概猜到外面喊話的人是誰了,可當他離我更近一些之後,看到他那貓頭鷹一樣的面相,我還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師伯!”
他就是我的同門師伯,趙宗典!
我曾經無數次想象過師父和師伯見面時的樣子,可我做夢都沒想想到,我會再一次獨自見到師伯,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見面。
看到師伯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有些激動,之後又變得有些拘謹,再之後,就是慌亂。他出現得太突然了,我師父找了他幾十年,可他竟然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太突然了,這實在是太突然了!讓我毫無心理準備!
在看到師伯的那一剎那,剛才經歷的兇險情形竟然一瞬間從我腦海中消失了,我心中只剩下了慌亂。在見到師伯之前,我心裡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可現在面對師伯,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叫了那一聲“師伯”之後就沉默了。
師伯則來到我面前,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下,又問我:“你怎麼跑到這地方來了,宗遠呢?”
師伯說話的時候,不管是語氣還是神態,都非常的自然,非但不讓人覺得陌生,還給我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那種熟悉感,只有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人才會有。就比如,我和我師父。
我不瞭解師伯是怎樣一個人,師父總是說他脾氣倔,也提起過他將自己親兒子煉成活屍的扭曲人格,仙兒說過他是個古怪的人,而趙師伯他們則將他視為寄魂莊的叛徒。
當年師伯帶我入行的時候,一具銅甲屍差點要了我的命。
可如今師伯出現在我面前,卻展現出了一種我從未想象過的親和。
師伯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不知道,也猜不透。
我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面師伯,他說完話之後,就一直盯著我,可過了很久,我也沒想好怎麼回應。
師伯突然笑了:“還在為入行那件事記恨師伯呢,你這孩子,呵呵,小心眼。”他一邊笑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大把糖塞進我手裡,又對我說:“這種糖以後要常帶在身上,看看你這張臉,印堂都有點發烏了,這一看就是陽氣消耗太重。”
師伯給我的感覺,就是那種每天待在一起的親人才能帶給我的熟悉感覺,他在我面前十分的隨性,將糖塊塞給我之後,又一個人信步閑庭地朝著骨堆那邊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