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生意人,常年出差在外,平時不是正在路上奔波,就是在某個陌生的地方落腳。從零八年至今,我的生活,完全可以用“居無定所”來形容。
其實很多人無法理解,像我這樣一個做銀飾生意的人,為什麼要天南海北地奔波,甚至連過年過節都沒時間回家。尤其是老家的親戚們,當他們得知我的銀飾店不但不賺錢,而且還連年虧損時,每次我回到家,他們都會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我。
的確,我在市裡是有一家規模很小的銀飾店,但那家店僅僅是一個門面,我真正經營的行當,卻和銀飾沒有一分一毛的關系。我做的這門生意,在我們那個行當被稱為“屍棺生意”,說得簡單點,就是和屍體、棺材有關。
這些年我經手的那些屍體,幾乎沒有一具是正常的,最常見的是一些陰屍、邪屍,也有常年被陰風洗滌,經歷過多次屍變的古屍。屍體存在的年代越久遠,屍變的次數越多,往往就越是難以處理。
說這門生意不兇險,恐怕誰也不會相信,可如果我說自己從事著這樣一門生意,更沒有人會信,甚至會把我當成瘋子。所以我也從沒向那些親戚解釋過,而我的父母,這些年,他們為了幫我隱瞞這個秘密,一直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去年年初我回老家,還有親戚問我到底在做什麼生意,還特意囑咐我不要幹違法的事,幹淨的錢能掙多少掙多少,不幹淨的錢千萬別碰。對於此,我和我爸都無奈地笑了笑,但誰也沒多說什麼。
這件事發生後不久,父親傾盡了所有積蓄,在市裡買了一套七十平米的小居室,然後帶著我媽,離開了他們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家。臨搬家之前,父親少有地撥通了我的電話,讓我抽空回趟老家,看看還有沒有要帶走的東西。
當時我有事脫不開身,等事情徹底處理完,已經到了年關,我草草收拾了一下行李,從新疆趕火車回到了山東老家。
我回到老家的時候已是深夜,除了村東頭的幾條狗看見我叫了幾聲外,沒人知道我回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收拾什麼,在家裡東走走西看看,覺得以後用得著的,就放進行李箱裡。當我翻找西屋裡的舊箱子時,無意中發現了我初中時的日記本。
因為年久的緣故,日記本的紙頁已經有些發黃了,在本子中,還夾著一張同樣發黃的老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個光線很暗的地窖,在地窖中央,橫放著一口大紅色的棺材,紅得像血。在棺材表面,沾滿了黑色的液體,那種液體非常粘稠,看上去就像是煮沸的瀝青。
在這口棺材的旁邊,站著一個穿著舊軍裝的老頭,他站立的姿勢很不自然,手臂和雙腿都是筆直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臉上的笑容異常僵硬。
雖然是彩色照片,但整張照片的顏色都很灰暗,就像是經過了某種特殊的處理。
在別人眼裡,這張照片也許有些詭異,但當我看到它的時候,卻能感受到一份闊別多年的溫暖。
如果不是偶然間看到了這張照片,或許我也不會寫下這段往事,而之所以動筆,不僅僅是為了講述,也是為了心中的一份記憶。
我師父說過,時間是個很厲害的東西,不管你這輩子經歷過什麼事,時間一長,大多都會漸漸淡忘。
日子久了,很多事,我怕我會忘記。
照片上的人就是我師父,不是師傅,而是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其實,能和師父相遇,並最終接手了這樣一門生意,是緣分,也是機緣,因為我出生在那樣一個日子,生活在那樣一個地方,還經歷過那樣一件事。
好了,過去的事終將過去,感慨無意,我就靜下心來,聊一聊這些年的經歷吧,只可惜有些事時隔太久,就算努力去回想,也只能模糊地想起一些片段了。
我出生於1987年九月初九,重陽節,我們家到我這一代是三代單傳,父親為我起名左康,希望我能健健康康地成長。
聽我媽說,我出生的那一刻,陽光透過窗戶,不偏不倚地照在床上,加上那天又是重陽節,於是我爺爺就給我起了個小名:陽陽。
可就是我出生的那天,患有嚴重高血壓的爺爺因為高興,多喝了兩杯酒,結果突發腦溢血,在當天晚上突然離世。
本來家裡添了新丁,是件高興的事,可爺爺的離世,卻讓一家人都沉浸在了深深的悲痛中。
有人說我的八字帶著雙九,命太硬,一出生就剋死了我爺爺。
這種風言風語傳到了我爸的耳朵裡,我爸當時正忙著給爺爺發喪,沒心思去理會。
可在十裡八鄉的農村,這種話傳得非常快,到我爺爺下葬之後,關於我剋死爺爺的流言已經傳得滿城風雨。為了這件事,我爸和當初散播謠言的人大打出手,聽我媽說還差點鬧出人命。
可謠言這種東西,止是止不住的。我爸是個很在意別人口舌的人,後來因為承受不住風言風語的壓力,在我媽出了月子以後,他就帶著我們娘倆搬進了廠子分配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