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放也不再理會唐珏,開始為唐門出山部署一系列的安排。
江湖早被綠林、武林一分為二,唐門要想在江湖中更進一步,只能從這兩家口中奪食。唐放深知“遠交近攻”這四個字,自古便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戰略佈置,當年秦相范雎一句“王不如遠交而近攻,得寸則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便使秦國得以逐漸吞滅六國。於是,唐放修書一封,派人與武林凌霄互通有無,讓凌霄安心對付淮北的綠林,淮河以南,自有唐門出手相助。
唐門先是開始部署兼併巴蜀一帶的綠林勢力,然後打算揮師東進,一直打到太湖,打到鹽幫的總舵,把“綠林”二字改作“唐門”——以後天下便沒有綠林,只有唐門!
唐門這顛覆性的佈置,讓堡裡所有人都大為震撼,又都滿懷期待。唐門中人逐漸褪去以往的悠閒、逍遙,開始變得忙碌、爭強。
震撼的不止唐門中人,唐門中的外人同樣震撼。這不,躲在房頂偷聽之人,聽到這個訊息後,毛躁地踢到了揭起來的青瓦——常見而愚蠢的失手。
那偷聽之人是個中年漢子,作唐門下人的打扮,此刻他見驚了唐放,拔腿就跑。同時,唐放派人去追。
只一炷香時間,整個唐家堡裡便出動了上百人搜尋、追捕這個竊聽之賊。這漢子一時走脫不掉,只得鑽進一間香房躲了起來。之所以是“香房”而不是“廂房”,是因為這間房子正是伊傾城的住處,裡面清香微醺,異常好聞。
伊傾城早聽到了外面的叫喊聲,見有人闖入房裡,她卻鎮定自若“這裡有暗門,你先躲上一躲。”
這漢子對此有幾分驚訝,又似乎十分信任,二話不說便鑽了進去。
唐門的人翻箱倒櫃也沒尋著這個竊聽之賊,伊傾城屋裡的暗門,他們沒有搜到,也不敢搜,哪怕如今長房已經失勢。
伊傾城又把唐珏喚來,這才請出了這竊聽之人。唐珏見了此人,心中詫異,卻沒說出口,只憑母親安排。
那竊聽之人,約莫三十來歲,雖然罩著唐門下人的衣服,依舊看得出十分邋遢,長著吊梢眼,掃帚眉,他肆無忌憚地找了張凳子坐下,拿眼瞅著這對兒母子。
伊傾城欠身道“不知先生何方高人,來我唐門所謂何事?”
這人乾咳幾聲,摘了青帽,竟是一個光頭和尚,他這才開口道“老夫姓燕,人送雅號‘野僧’是也。來此尋人多日,不想聽到了唐放那老兒的屁話。”
伊傾城母子聽罷倒是吃驚不小,唐門不問江湖之事並不代表斷了江湖中的訊息,這“野僧”的名號還是頗為響亮,尤其他那杆筆,那張口,天下奇聞趣事多出於此。
伊傾城問道“不知燕大師要找什麼人,或許妾身可以幫上一二。”
野僧看著這位晶瑩剔透的美人,按下心中急躁,也不隱瞞“她叫顏如詩,是我徒弟,你們可知道?”
原來當初野僧被葉拈雪困在“琉璃世界”之中,妖僧為了擺脫野僧的糾纏,便故意留下一些不明顯的線索,讓其以為他追黃貞去了蜀中唐門。野僧脫困之後,便自以為聰明卻傻乎乎地跑到了這偏遠之地。
以野僧之手段,混進唐家堡倒也容易。只是他進堡之後,一連多日也不曾發覺黃貞蹤跡,卻見著了伊傾城這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一時竟難以自拔,動搖了佛性,因而便在唐家堡裡多盤桓了幾日。好在野僧發乎情、止乎禮,不曾有過非分之舉。他又目睹了唐枚之死,知道唐門即將生變,便暗暗留心唐放的動作。
伊傾城聽得此名,思索過後,言道“唐門似乎不曾有這麼個人……”說著,她又看向了唐珏。
唐珏會意,也開口道“堡裡的確沒有一個叫顏如詩的人。”
野僧起初瞥見伊傾城思索時略微皺起的娥眉,煞是好看,不覺入迷,不想卻被伊傾城逮個正著,他一時窘迫,最後氣急敗壞道“好個‘妖僧’,騙老子幾千裡跑了個空,看老子回去不臭揍你一頓!”
伊傾城並不責怪野僧目光無禮,忽然又是一福,悲慼道“燕大師,妾身有一事相求,還望成全。”
唐珏與野僧同時愕然。
伊傾城繼續道“唐門長房一脈已然凋零,如今只剩下珏兒,以後怕也難免要受人欺侮,甚至隨時都有性命之憂。妾身懇求大師能帶他出去,不求能跟在身邊學多少本事,長几分見識,只求落個平安無事。”
唐珏忽聞此言,心中難受不已,哽咽道“娘……我不離……”
他話未說完,便被伊傾城截斷,但是語氣溫柔而非凌厲“珏兒,你聽娘話,蜀中你不能再待下去了,將來有了能耐再來看娘。”
悲音哀緒,一時竟生離死別起來。
野僧不忍眼前的美人弱子愁苦無盡,拍胸脯保證道“夫人且放寬心,老夫非但會保令郎平安,還會讓他增見聞,長見識,交豪傑,不出幾年,便能回來重掌唐門……”
野僧越說越離譜,越吹越能耐,直到發現伊傾城母子目瞪口呆,方才乾咳兩聲,掩飾窘態。伊傾城見這野僧口無遮攔,也一度猶豫要不要把兒子交給這個好像不大靠譜的和尚,好在就算野僧不靠譜,也比在唐家堡提心吊膽的好。
又躲過幾天,堡裡風聲漸過,野僧與唐珏趁夜偷偷出堡。伊傾城把母子的別恨離愁都藏在心底,靜靜囑咐一番後,又讓唐珏莫要擔心堡裡的事,她自會周旋妥當,保住長房一脈不滅。而只有伊傾城知道,如今在這唐家堡之中,還不是任憑唐放擺佈和蹂躪?要不然她也不會把希望寄託於素未謀面的野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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