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仙芝在曹州鬧翻了天,而朝廷裡卻也炸開了鍋。
田令孜不敢動用宣武、平盧這兩鎮節度使,淮南節度使又拒不出兵。他無可奈何,只得請了江湖勢力。動用江湖勢力的花費雖高,但是對他田令孜的權勢卻沒有損耗。
然而田令孜打的如意算盤,卻令朝廷中的另一派十分不滿。
有唐以來,這朝廷之上就分為了兩派。一是以宰相為首的“南衙”,一是以宦官為首的“北司”。
起初時候,“北司”不過經營一些後宮瑣事,完全無法與“南衙”相提並論。可安史之亂之後,宦官專權之事越來越多,“北司”開始崛起。
到了此時,“北司”反壓過了“南衙”一頭,掌握了大半的軍政之權。就連當年被一分為二的“南衙禁軍”和“北衙禁軍”都合二為一,歸了田令孜掌管。也就是這天下禁軍,只認他田令孜一人。雖然如此,“南衙”也並不好對付,這些人最好上書言事,時常讓田令孜頭疼。
百官立階下,天子坐金鑾。
“陛下,逆賊王仙芝霍亂年餘,如今又佔了曹、濮二州,城池反被蹂躪,百姓還遭屠戮,他們日夜盼王師來臨,救其於水深火熱之中。若再不發兵,曹、濮二州將不復為唐地啊!”這第一個進言之人,正是新上任的宰相崔彥昭。
天子李儇,帶通天冠,著明黃袍,系玉蟒帶,端坐在龍椅之上。他今年不過十三四歲,卻隱有幾分龍鳳之姿。這話他聽得耳熟,可依舊是一臉無措,只得看向身邊的田令孜。
田令孜面相乾淨,眉鼻處卻藏有幾分狠厲。他向著李儇點首,繼而轉向庭下:“崔相,並不是朝廷不發兵,而是那淮南節度使抗旨不去討伐王仙芝。還有那個什麼劉漢宏倒是去了,結果還沒開打就反投了賊寇,還成了人王仙芝的票帥,反倒讓泰寧節度使平白損失了這許多兵力,不敢再戰。”
“以田總管的意思,曹、濮二州就此捨棄了麼?”崔彥昭冷笑。
“崔相慎言吶,可莫要誣陷咱家!咱家何時說過此話?只是現在——朝中無人可用啊?”田令孜故作受驚,最後雙手攤開,一臉無辜。
“陛下,臣保平盧節度使宋威可平寇患。”田令孜話音剛落,兵部侍郎鄭畋從班列中走了出來。
李儇道“宋節度使麼……”
田令孜聽了鄭畋這話,心裡不禁生憤,這明擺著是“南衙”這幫人商量好的,想讓他們那一派的宋威掌握兵權。
田令孜稍平怒氣,陰沉道“青州自古民風剽悍,草莽豪強多出於此地。又值此天下生亂之時,民心不固,宋節度若離開青州,只怕還沒能剿滅王仙芝,自家老巢就先被人給端了吧!”
“那不知田總管有何良策,可以除寇穰災?”崔彥昭似乎知道田令孜不會同意宋威出兵,他並不在這一點上多做糾纏。
田令孜冷哼一聲“那王仙芝不過一鹽匪,底下不過幾萬烏合之眾,本就不足為慮,如今一時難以靖難,無非是因他身邊有個叫楚江開的江湖中人罷了。不過,咱家已著人請了武林高手前去滅殺,只待楚江開一死,草軍便可不攻自散。”
“可笑!可笑之極!王仙芝兼資文武,胸懷異志,而且手下十大票帥英勇善戰,如何是一個江湖中人可以左右局勢的?田總管如此行事,只會坐看逆賊的勢頭越來越大!”崔彥昭聽到這番言辭,忍不住怒極而斥。田令孜這種人完全不懂軍機,如此手段只會貽誤大事。
這已不僅僅是“南衙北司”的鬥爭,還關係到大唐王朝的三百年基業的存亡。
田令孜見崔彥昭在這大殿之上,不留絲毫情面地如此呵斥他,臉上早就惱成了豬肝色。他卻沒有立即發作出來,只是暗暗地咬牙切齒,記下了今日這不恭之罪。
“臣懇請陛下召回宣武節度使王鐸,商議討寇之事。此人本居宰相之位,有安國之策;更兼新領刺史之職,懷定邦之才,重用此人必可蕩平匪患,滌淨寰宇。”崔彥昭斥責田令孜之後,再次啟奏。
田令孜心底發恨,心道,“好好好,原是想讓王鐸回朝!田某好不容易弄死了裴坦、劉瞻,又貶出了他王鐸去做汴州刺史,才輪到你崔彥昭做這首席宰相,你竟還想著召回他?”
“汴州臨近曹州,王仙芝覬覦已久,非王刺史不能鎮守,怎可輕易召回?”田令孜自然不會同意。
崔彥昭正要再言,不料一人出了班列,搶先開口道“陛下,臣也以為召回王刺史不妥。”此人白麵微須,卻是戶部侍郎盧攜。
田令孜聞言大喜,他萬萬沒想到“南衙”的盧攜這次竟然與他站在了一起。
崔彥昭很是吃驚,只有鄭畋心裡冷哼一聲。
“臣保一人,可敗王仙芝。”盧攜接著進言,他既然肯站出來說話,自然不會只為了反駁王鐸回朝那一句。
“不知盧愛卿保奏何人?”李儇也想知道除了宋威、王鐸,還有何人能擔此大任。
“劍南西川節度使高駢可擔此任。”盧攜不慌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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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駢?他遠在西川,如何濟事?”李儇沒想到盧攜說的會是高駢。
田令孜、崔彥昭、鄭畋也都沒有想到。雖然高駢老將十分善戰而且功績顯赫,但是離曹州還是太遠了。
盧攜接著說道“王仙芝之患,已經一年有餘,連敗官軍,輒取兩州,天下震動。草莽多有覬覦之心,州將常懷觀望之勢,只怕一時難以平復。高節度素諳用兵,有統帥之能,不如召他回來,使其領四五鎮兵力,定可一舉成功。”
“這……”李儇又不知所措了。
田令孜雖然覺得高駢比宋威、王鐸好些,但終究不能收為己用。何況他已動用了江湖勢力,楚江開一死,又何愁王仙芝不滅?田令孜便把盧攜的提議擱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