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鶯鶯讓桃兒準備著晚飯,並且讓圓娘把過節的事情一應整理出來。自己則是帶著崔曦進了西屋她和崔本的睡房——崔曦果然高興極了,松開趙鶯鶯的手,三步兩步爬上了趙鶯鶯梳妝臺前的凳子。
照著比銅鏡清晰的多的水銀鏡,眼睛亮閃閃地看著趙鶯鶯。趙鶯鶯點點頭:“你玩兒吧,不過娘有一個條件。”
女孩子愛一些花兒朵兒香兒粉兒的並不奇怪,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不過像崔曦這麼早就對打扮自己表現出極大興趣的小姑娘,那也是不多見了。具體表現為趙鶯鶯的梳妝臺成為她最喜歡的地方,在她看來各種小瓶子小盒子每一個都是寶物。
只不過因為趙鶯鶯很重視對她的教養,沒有趙鶯鶯的允許,她是不會亂翻的——之所以那麼急切的等著趙鶯鶯回來,恐怕也是想玩‘玩具’了。
只要能玩這些好玩的,不要說一個條件了,就是一百個一千個條件,崔曦也會迫不及待的答應。
看著女兒不停的點頭,趙鶯鶯這才笑著道:“你爹回來抱你的時候可不許躲開——你爹那麼喜歡你,一回來就像=想抱你。你體諒一下他,讓他抱抱會怎麼樣?討人喜歡的小姑娘難道不是會乖乖聽話,貼心爹孃的嗎?”
崔曦有一些糾結,不過在短暫的猶豫之後,她還是不出趙鶯鶯所料的點了點頭:“那...那好吧。”
然後隨著趙鶯鶯允許,她開始十分熟悉地開啟趙鶯鶯各種粉盒、胭脂盒。說實話,別說三歲了,趙鶯鶯就是十三歲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熟練。
崔曦也沒有往臉上刷牆一樣刷粉刷胭脂,只是用胭脂畫了嘴唇,然後用水暈開手心裡剩下的胭脂拍在臉頰上,然後給攏了一層薄薄的粉。左右看看覺得美滋滋——這妝不算濃了,可是小孩子化妝始終是有些不自然的。要趙鶯鶯來說,崔曦本身就生的唇紅齒白膚色潔白,小孩子又嬌嫩,哪裡用得著這些。
只不過女兒喜歡,趙鶯鶯也就隨她了。最多就是這些花兒粉兒的她都選那些不加鉛粉、不放砒.霜的——仔細想想,她本來也不買那些備受普通女孩子追捧,化妝確實很有效果,然而會傷害身體的香粉胭脂。
趙鶯鶯見女兒打扮的高興,還翻出一對翠花,分別簪在了崔曦兩個小髻上面。然後又拿出了一個新繡的荷包,這個荷包只有銅錢大小,與其說是用來裝東西的,還不如說就是一個純粹的裝飾。
這個荷包的絡子綴了一些趙鶯鶯稱的珠子,也確實是向著裝飾做的。被趙鶯鶯佩在了崔曦的衣襟釦子上。
其實要說崔曦喜歡打扮,趙鶯鶯還不是一樣的。只不過趙鶯鶯的興趣不是打扮自己,而是打扮女兒。每當崔曦走出去的時候,誰不知道趙鶯鶯十分仔細她——一般人家的小姑娘一般收拾不到這麼精緻的。
又因為崔曦人聰明嘴也甜,一般的姨媽伯母都愛的不行,見她就要逗一逗她。也只有萬氏偶爾說兩句酸話,‘到底也就是個小丫頭片子而已,還真寶貝上了!生不出兒子來麼’!
旁的人,包括王氏他們都很在意趙鶯鶯遲遲沒有懷上第二胎,只要沒有一個兒子,總讓他們不踏實。趙鶯鶯沒有問過崔本是怎麼想的,至少表面上崔本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至於趙鶯鶯自己,她根本不在意這個事情。
上輩子那麼苦那麼難她都經過了,在普通女人看來天塌了的大事,在她看來也只是平平而已,要知道她可是被勒死過的女人!她還怕什麼!
別說她還年輕,就算她這輩子真的生不了兒子又如何呢。別人怕沒有兒子,將來無人養老,無人送終,家裡無人繼承。於趙鶯鶯而言,她靠自己繡花已經攢了足夠多的錢了,對於那些真正的有錢人來說算不了什麼。可是按照她生活的方式,八輩子都花不完了,她還用什麼人養老?
至於送終,人死如燈滅,沒有什麼人比她這個死過一次的更加了解的了。送終之類的其實不關死人的事情,都是活人做給活人看的。唯有繼承血脈、延續人生這一點倒還讓她在乎,但她已經有崔曦這個女兒了,於是這個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
就算崔本介意沒有一個姓崔的後代,那也不要緊,趙鶯鶯可以為崔曦招贅。反正在趙鶯鶯看來,那都是小事兒。對於某些族裡暗示她加把勁,甚至過個兩三年還不成,就給崔本納個小的想法,她全都嗤之以鼻。
什麼跟什麼!除非是崔本這麼想,不然的話她絕不會做這種事——話又說回來了,崔本要真做這種事,趙鶯鶯大不了拉著女兒和他和離。她又不是離了丈夫就活不下去的一般婦人,君若無情我便休,這就是她趙鶯鶯了。
正打扮自家姑娘來著,崔本回家了。見著閨女他就心情大好,一把把閨女抱起來,只不過因為閨女臉上的胭脂花粉不好下嘴親她一口。崔本可是直到自家閨女好打扮的,真要是把剛剛打扮好的弄壞了,她能生氣一整天。
不過她沒想到,這一次崔曦不緊沒有躲開他抱她,還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臉上留下一個胭脂印子十分明顯。
這也就是崔曦,要是別的哪裡帶來一個胭脂印子,趙鶯鶯能立刻回孃家。
趙鶯鶯笑意盈盈地拿起帕子替崔本擦了擦,有些擦不幹淨,又佔了一些水去擦。等到真的擦幹淨了,那一小塊都擦紅了,留下了一個短時間之內弄不掉的紅印子。
崔本頗為驚訝道:“我們曦姐兒今日怎麼回事,平常是這麼乖的嗎?竟然還親了我一口——該不是得罪你了,想要我幫忙吧?”
趙鶯鶯笑了一聲:“你就不能想曦姐兒一點兒好的?她那是懂事了而已。我們曦姐兒平常多乖巧,怎麼會闖禍得罪我!”
逗弄兒女,天倫之樂。崔本本來在外面多少有一些勞累的,這一會兒玩兒,也放下了。等到崔曦跑出去,他這才對趙鶯鶯道:“明日你去牌長那裡交個錢。”
趙鶯鶯眼皮一跳:“又交什麼錢?我記得上上個月才交了一次僕役的賦稅。”
那是專門針對各家不算人口的僕人,每人是五百錢。趙鶯鶯家裡有桃兒、圓娘、金三水,也就是一千五百錢。
自從當年的河堤銀開始,幾乎是每過一兩個月就有錢要收,這可苦了揚州百姓。上一次針對僕役的稅銀倒還好,家裡有下人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家底,交這個錢是難受,卻不至於有什麼風波。
最怕的就是那種窮苦人也要交錢的稅賦,那就真的艱難了。
崔本道:“撒花錢。”
撒花錢算是一個名目,指的是什麼都不做,人人也要交的錢——也就是說,全揚州,無論是戶籍落在揚州的,還是暫居揚州的,都要交這個錢。
“交多少?”趙鶯鶯又追問了一句。
“成年的丁口一人一兩銀子,小兒是五百錢。”
趙鶯鶯聽這個數目就愣住了,忍不住道:“官府這是要逼死人才甘心嗎?”
對於她和崔本來說,這筆錢自然很容易。可是那些窮人家怎麼說?一家上下十幾口的人家可多了,一口氣拿出十幾兩銀子,對於那些沒有餘錢的人家來說實在是太艱難了。現如今的情況,就算是借也沒有人家可借了吧!
要知道,現在可是在連續被壓榨了這幾年之後!這幾年一直再收取各種苛捐雜稅,就連很多稍有餘錢的人家也支撐不住漸漸苦難了起來。至於那些本就困難的,如何節儉、如何周轉也沒有用了,眼見得竟是要陷入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