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姐兒挺愛哭的,不過卻不難帶。這是因為她哭基本上都是找得到理由的哭,而不像一些嬰兒,哭起來根本找不到理由。
餓了哭、尿布不舒服哭、大人不理她了哭......總之遇到什麼事了都是哭。相對而言,只要這些都做好了,她就不哭了。
趙鶯鶯一邊哄曦姐兒,一邊對正在倒熱水的崔本道:“只能把舊衣裳拿出來穿了,有四五身衣裳都洗了,外頭再沒有幹了的。”
這個季節用不著日日洗浴,按理說應該換不下這麼多衣裳。但誰讓不停下雨呢,這雨水下著,崔本這些日子又在城南和甘泉街兩頭跑,就算有馬車也沒用,常常弄的濕漉漉的。這樣換下來的衣裳當然要洗!幾次下來就攢了那麼多。
崔本哪裡是會在乎這個的,‘嗯’了一聲就利落的進了浴桶。等到換上幹爽衣物,然後揩著頭發出來,立刻十分自覺地抱過曦姐兒——抱孩子可不輕松,趙鶯鶯手臂都酸了!
等崔本接手了曦姐兒,趙鶯鶯就拿過幹毛巾,給崔本擦頭發。
崔本抱著曦姐兒在外面坐著,這個姿勢方便趙鶯鶯給他擦頭發。哄了有一會兒,曦姐兒已經在襁褓裡睡的很安穩了。崔本連忙小心翼翼而又熟練的把曦姐兒塞到了搖籃裡,要知道手腳不夠利落的話,這個過程中曦姐兒是會醒來的!
小夫妻兩個相視一眼,笑著嘆了一口氣。這就是養育小兒了,既有勞累與麻煩,也有幸福和安慰。不過快樂是快樂,這件事也是他們心甘情願的——若真是不喜歡,大可以請個奶媽來。現在兩人親自帶孩子,是共同商量的結果。
一對沒當過爹孃的夫妻正沉浸在做父親做母親的喜悅裡!
不過,如果可以暫時、小小的喘一口氣,享受沒有孩子鬧心的時光,這也是他們現在絕不會拒絕的。
趙鶯鶯坐在了崔本旁邊的圈椅上,捶了捶有些酸脹的手臂,感慨道:“其實我們這樣已經算是好的了,曦姐兒健健康康不用憂慮,也不算是難帶的孩子啊。再加上桃兒和圓孃的幫忙,不必晚上也起身......可是怎麼還這麼累?當年爹孃帶我們該多辛苦啊!”
其實趙鶯鶯這話說的對也不對,萬氏和趙吉那時候家境不好,帶她肯定是辛苦的。可是崔本不同啊,他爹可是名廚,家中收入豐厚,不存在僱不起老媽子買不起奶媽的事情。不過就算有人幫忙,做父母的還是很辛苦就是了。
所以崔本也跟著嘆道:“養兒方知父母恩,老話都是對的。”
趙鶯鶯泡了熱茶,兩個人就看著雨水連綿喝茶。崔本突然道:“這雨水下了大概有十幾日了吧?再這麼下下去實在讓人擔憂!”
趙鶯鶯知道他擔憂什麼,無非是秋汛出問題,河堤崩垮最後導致洪災泛濫。雖然揚州應該大抵沒事兒,但又是一場百姓劫難!趙鶯鶯有心要說幾句緩和他的憂慮,又說不出來什麼,因為她其實也在擔憂!
之後趙鶯鶯簡直要說崔本和自己實在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秋雨又連綿了十來日,雨水不算大,可是一直沒有停下來的跡象,這才是最可怕的!最近這段時間已經陸陸續續地有左近鄉下和縣裡的人舉家暫居揚州城了,這是防備著出事呢!
趙鶯鶯家因為房子大人口少空房間多,被牙行問過好多次了,就問願不願意出租房子出去。這會兒揚州出租的房子各處都在漲價呢!崔本當然是拒絕了,一個是他家並不缺這個錢。其次就是為家人的安全著想了,有災的時候是最混亂的,他家有小孩有婦女的,他可不敢冒這個險!
又一日早間起來,崔本第一件事就是看看窗外。嘆了一口氣,回頭道:“今日又沒住雨!”
最近幾日他日日在意這個,趙鶯鶯也是知道的。聽到是這個結果,趙鶯鶯只能寬慰一句。崔本卻打斷了趙鶯鶯的寬慰,勉強帶著一點兒笑容道:“沒什麼,你也不用安慰我了......如今大家都知道恐怕要出事看,只不過是那一日而已——這事情不塵埃落定,反而越懸心。”
因為還抱有希望......
趙鶯鶯真心不想發生什麼事情,十多年前的那場水災她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段日子實在是太難了,她實在無法想象要再經歷一遍!然而她也知道事情並不是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所以在有這個跡象的時候,她就和崔本商量著囤了糧油米麵之類的東西在家,就為了怕真的出事。
當秋雨連綿了一個月之後,運河、淮河好幾處河堤終於支撐不住垮塌了,浩浩蕩蕩的洪水倒灌,糜爛流經的好幾座城市。揚州雖然在洩洪這一招的保護下暫且沒有問題,可也不敢掉以輕心。
趙鶯鶯這一會的緊張超過之前了——因為她曾經以為再難也不會難到揚州這裡。揚州是什麼地方,東南第一城!如此富庶、如此多的人口,這麼多的碼頭和貨倉,還是最重要的轉運中心之一!誰能坐視揚州真的出事!
可是事到如今她才發現,洪水無情,哪有絕對安全的地方!洩洪又如何,臨近的運河依舊在浩浩蕩蕩地流淌,水位並不比洩洪之前低多少。秋雨在綿延,隨時隨地揚州這段運河也能出事!
崔本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丁也開始上河堤防汛了,好在家裡有金三水這個成年男子,周圍又都是哥哥弟弟的房子,趙鶯鶯在家崔本也沒有什麼特別需要擔心的。
趙鶯鶯知道河堤上面辛苦,河堤上面艱難,可是這是揚州子弟的責任所在,崔本不願意花錢免了,趙鶯鶯也不能為了小家強留他。只能盡自己所能照顧他——方便攜帶又味道好的幹糧、便於行動又暖和的衣服......
崔本第一次去河堤防汛,臨行前就道:“你呆在家裡悶的很就去尋嫂子們說話,這時候一個人呆在家裡最容易東想西想——嘖,要不然我把你送到岳父岳母家去住一段日子,這時候我不放心你!”
趙鶯鶯卻搖頭:“我在家等你!”
崔本雖是防汛,可也不是日日都去,肯定是要時常回家的,趙鶯鶯只是不想他回家的時候她不再家裡等他。
趙鶯鶯防汛去了,之後的日子裡趙鶯鶯並不亂跑,也沒有按崔本所說的去嫂子家說話。這時候外面有些亂,她只管緊鎖門戶過日子,並不願意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引起意外。
然而該出事的時候還是要出事!只不過事對於揚州百姓來說既幸運又不幸。垮了運河段在揚州上游不遠處,揚州也受到了影響,低窪處的水排不通已經及到小腿了,給生活造成是極大的麻煩。
幸運的是,對於揚州並沒有更大的麻煩——而這個時候雨停了。
趙鶯鶯家所在的這一塊並不是揚州城的低地,而崔本修房子的時候很用心,把地基又墊高一尺半才起房子。相比別家多少被水淹了,他家倒還算幹爽。
只不過這種潮濕的情況最容易有疫病,趙鶯鶯就是水退了也不敢出門!至於崔本,他倒是想出門來著,只是趙鶯鶯不讓,非得看幾天風頭不可——若是疫病不起來,就放崔本出去。
這一家人關起門來過日子,反正之前囤積的米麵糧油是足夠的,這時候也不擔憂。也正是這個舉動,讓崔本趙鶯鶯他們徹底錯過了外頭的一個大訊息。等到確定全城防疫成功,並沒有災害疫病的時候,崔本才從外面得知了。
“聽說聖上要嚴辦這一次河道的事情。”崔本聽到之後就告訴了趙鶯鶯。
趙鶯鶯有些不解:“這有什麼好嚴辦的——哦,我知道了,這一次河堤會垮塌不只是因為雨水太多,也是因為河道上面的官員又貪銀子了,對吧?”
每次都是這樣,要是有什麼洪災導致河道出事,總是要先下幾個官員的大獄。然後再逼問修築河堤的事情——似乎一有這種事就逼問河道官員不妥,說不定他們也是無辜的呢!
然而實際上這麼多年這麼多次下來,從來沒有完全無辜的時候,只是幹系大小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