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大嫂心裡鬆了一口氣,她還怕王氏因為趙鶯鶯的關系對萬氏不喜,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呢!她是長輩,而萬氏又因為懷孕的事情變得不知忍耐了許多。到時候兩邊過不得,她怎麼收場?
現在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裡,後頭想想,對自己的想法也覺得好笑了。要知道王氏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先不說得體不得體,就說從實際考慮,她在這裡發難一時爽快,後面讓趙鶯鶯怎麼在崔家做人?
“正是呢——源哥兒媳婦快過來,這是你七嫂她娘。原是來照顧你七嫂的,這一回家裡做臘八粥她也一起來。”崔家大嫂算是給萬氏解釋了王氏的身份了。
她本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奈何孕中的人最容易多想,再加上萬氏本就是多思慮的一個。這時候她一下就由趙鶯鶯想到了自身——同樣都是懷孕,月份也差不了很多,人家有親娘來照顧,自己則是沒有。
有就有吧,最讓人覺得不舒服的是還特意請出來給人看——故意炫耀的嗎?實際上娘親早逝一直都是萬氏心裡的一根刺,這事兒放在她面前算是正撞上了!
自古以來有五不娶,即是‘逆家子不取,亂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惡疾不取,喪婦長子不娶’。這說的是五種不適合娶進門的女子。同等情況下,屬於五不娶的女子,婚嫁市場上可比別人矮了不只一頭!
而萬氏這種情況就屬於喪婦長子,也就是死了母親的長女不娶。其中也不完全是歧視,實際而論,缺乏母親進行教育的長女總會在一些方面差一些,這才是這一條說法的本因!
而因為這個喪婦長子的身份,萬氏受過一些挑剔。她遲遲沒嫁人,這也是原因之一。
這會兒她可不是正厭惡,上前走了一步道:“哦?這不是咱們崔家自己做臘八粥麼?外人摻活進來不大好吧。”
說完她才覺得有些失言了,怎麼說王氏也是崔家的客人,還是長輩來著。也說話火氣這樣大,恐怕不大好。可是之後又覺得無所謂了——大不了就是有些尷尬而已,能怎樣呢?
在萬氏看來,她說的雖有些失了分寸,卻也不算無理。真要在這件事上理論,那對方也是無理取鬧了。再者說了,她這還懷著孩兒呢,誰敢和她說太重的話?
然而她卻沒有想到,王氏並沒有在女兒婆家就軟和一些的想法。之前的事情她早就看不順眼萬氏了,只不過沒有機會發作,所以忍耐罷了。這時候萬氏算是打上門來了,她能忍氣吞聲,那就不是和妯娌鬥了十多年的強悍婦人了!
眉頭一緊,嘴唇一抿。王氏霍然繃緊了下巴,崔家大嫂哪能不注意到這個,立刻心裡暗叫了一聲糟糕。想要說些什麼打斷,王氏卻沒等她說話就道:“仁哥兒媳婦原本看著倒是很好,這時候說話卻是太沒規矩了!”
這一句話並不算完,她才不管萬氏如何瞪著她,只是撫平了衣袖上的皺褶,淡淡道:“當孃的來女兒家裡照顧孕中的女兒稀奇麼?常有幫著一大家子做飯的,我這哪裡不對,竟能讓人說嘴?”
很多人家三世同堂、四世同堂,如此一來,照顧女兒的母親其實會和親家的生活有很多交集,所以王氏這樣說絕對沒有任何問題。萬氏被她抵的說不出話來,一般人到此也就鳴金收兵了,王氏卻不。
這時候她語氣緩和一些了,但話裡的內容卻絲毫不緩和。
“......再者說了,就算我有哪裡錯了,那我也是源哥兒媳婦的長輩吶,哪有對長輩這樣的?還是做客的長輩!滿揚州打聽打聽,恐怕也打聽不出多少...不過也不稀奇,家中沒有當孃的仔細教導,偶爾就是會這樣。”
王氏這時候非常不善良,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這算是既打了萬氏的臉,又揭了萬氏的短。就這麼幾句話而已,萬氏的臉一下子紅一下子青,最後漸漸變成了鐵青色。
王氏這番話說的不善良,或者說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就算善良,那也不是對萬氏的!萬氏因為和趙鶯鶯的沖突,已經大大的得罪了王氏,王氏這時候是最不好開罪的!
至於這樣精準的一手,直接戳到了萬氏的痛點,這就是她這種混跡市井幾十年的婦女的功底了。平常與人為善不假,可是一旦他們想的時候,她們這能讓人恨的要死。
趙鶯鶯其實覺得拿這個說人不太好,一個人的休養和母親是不是去世了並沒有絕對關系。多得是母親走的早,這才早早擔事兒當家的姑娘,那比一般女孩子要優秀的多呢!更何況提到人已經逝去的母親,雖然不是直接提到,但那也有些不好......
不過趙鶯鶯並沒有說什麼,因為她知道王氏是在替她出氣。而且王氏是她娘,如今在崔家的地盤上,她不替王氏撐場子,那誰替王氏撐場子?所以她保持了沉默——萬氏和王氏之間選哪一個,對於趙鶯鶯來說根本不是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萬氏鐵青著臉色,勉強扯了扯嘴角,想要說什麼,最終只說:“到底我是沒有孃家人的,倒是被伯母這樣糟踐了!”
一般人聽這話恐怕會有些不好意思,繼而覺得自己是不是欺負了個懷孕的新媳婦?王氏卻是遊刃有餘,涼涼道:“源哥兒媳婦何必給我扣大帽子,難道我有什麼話說錯了?原就是不講究沒教養,說出了那樣的話。既然本身是那樣,還不讓我這個做長輩的教導?”
“果然是欺負我娘走的早,沒有孃家人來幫襯。”說著萬氏尖刻地叫了起來。
崔家大嫂見萬氏這個樣子,情知應該出不了什麼事兒,卻也怕意外。於是趕緊扶住萬氏:“仁哥兒媳婦算了罷,伯母是客又是長輩的,況且之前你說話是欠些考慮...算了吧!”
“看吧,果然沒說錯,這還是好聲好氣地說話呢,就叫了起來,果然家裡教的不夠。”王氏穩的不得了,她是早知道萬氏出不了什麼事兒才敢這樣的——從之前萬氏的行為就能推測出來了。
萬氏詞窮,然而她還有壓箱底的絕招,捂著肚子叫喚起來:“大嫂,大嫂我肚子疼!”
她就不信了,王氏這個外姓人還不怕這個——要是她真因為王氏而有個三長兩短,王氏或許沒什麼,拍拍屁股就走了。趙鶯鶯卻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在崔家根本做不了人!
這一招也是從懷孕期一直在使的招數,除了遇上趙鶯鶯也懷孕,威力打了一些折扣外,其他時候都是很管用的。所謂招數不在老,管用就好了。
然而這一次遇上的是王氏,人家和妯娌孫氏鬥的時候,差不多的手段不知道遇到過多少,還摸不清楚真假。當即笑道:“仁哥兒媳婦可把源哥兒媳婦給扶住了,我如今看她的臉色和動作,倒不像是孩兒有什麼事兒,更像是吃壞了肚子。要是因為吃壞了肚子傷了孩兒,最後賴到我這個伯母身上,那我真是百口莫辯了!”
在場的,除了趙鶯鶯之外都是有過生育經驗的,再仔細一看萬氏。除了崔家大嫂,都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可不是,說是肚子疼就真的是捂肚子,可惜捂的地方不大對。旁人看不出,生過孩子的卻能看出來,根本不是胎兒有事的時候會放的地方。
到這裡萬氏真的就只能撒潑了,反正她懷著孩子,一口咬定肚子疼,別的人又有什麼辦法?
更可惜了,她不只遇上了王氏,還遇上了帶著趙鶯鶯的王氏——女人生育孩子很稀奇嗎?不能生育的才是少數吧。而現場,正懷孕的也不止她一個啊,趙鶯鶯不是正懷著?
她立刻也捂住了肚子,相比於萬氏,她捂住的地方就要正確的多了,蹙著眉頭道:“哎呀,可別吵了,這吵起來引得頭疼,一頭疼我也肚子疼呢!”
不就是肚子疼,誰又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