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這才多久就賣嫁妝?知道的曉得她是為了做生意,不知道還以為崔家怎麼了他呢——他本想瞞住,還特意去了遠一些的地方當、賣,然而在這種市井小戶人家裡,實在沒有任何秘密可言,總之還是讓人知道了。
崔本本來還算淡定,正如趙鶯鶯所說的,就算萬氏賠了也不要緊,反正家裡還有崔源的錢來養家。而且人家也不一定會虧啊!其實更大的可能性是會賺錢的。
可是聽趙鶯鶯說竟然還有賣嫁妝的事情,這就坐不住了。皺著眉頭站起身:“賣嫁妝?這如何使得!不知道的人家還以為我們崔家正在敲詐兒媳婦的嫁妝呢!不然何以才嫁進門幾個月就要賣嫁妝?”
也有可能是誤會沒給崔源分家銀子,或者當作崔源窮了,這才要依靠萬氏賣嫁妝。總之各種流言猜測都不會是好事,大家總喜歡把這些事往醜惡了想,怎麼‘有意思’怎麼來,所謂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你找個機會和源哥兒媳婦說一聲,讓她注意一些。”崔本覺得趙鶯鶯是做嫂子的,這麼做理所當然。
然而趙鶯鶯理所當然地拒絕了他:“不,我不去,這活兒我才不沾邊!”
“人家嫁妝都賣了,顯然是鐵了心了,我這個時候過去說又有什麼用?難道讓人把東西贖回來?這實在是做不到啊!”趙鶯鶯才不做這種事,吃力不討好。
然後趙鶯鶯就把妯娌間的關系掰開了揉碎了給崔本一五一十地說,最後道:“我和源哥兒媳婦又不親,貿貿然勸她這個,只怕還要被她當作是羨慕嫉妒她,非要阻止她呢!”
這些婦人之見有些小心機崔本是知道的,在沒成親的時候看幾位嫂子合不來就有所感了,可他實在不知道竟是這樣複雜而充滿算計的。不由大為佩服道:“若是這等心計用在別處,天底下男子倒要倒退一射之地了。”
“沒機會的,天底下對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樣的,大多數男子都有機會施展自己的才能,可是女子呢?我們的心計在我看來就是閑的沒事兒做了。真要是忙碌的,哪有事情做這些!”
趙鶯鶯看的很清楚,她還想起了上輩子在皇宮宮城裡見過的那些女人,從妃嬪到宮女,哪一個不是用手段的高手?特別是妃嬪們和大宮女,整日謀算著,就連天下之主也常被玩弄於股掌之中。這些除了是因為生活所迫,也就是因為所有時間只能拿來琢磨這個。
崔本這就知道了,說動趙鶯鶯去說這件事是沒用了,便按下不表。等到第二天的時候見到崔源才提起這件事道:“其他倒還好,可是聽說都賣嫁妝了,這就不好了。我也是聽你嫂子說,這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外面的人該如何看我家?才進門的媳婦就開始賣嫁妝了!”
崔源沒有多想,也覺得這件事不對,於是就想和萬氏說一說。
萬氏原來在家準備晚飯,這些日子絨線鋪子的事情可把她弄的焦頭爛額,可是想到再過幾天就能開業做生意賺錢,又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就在這時候崔源回家,一邊把做事的短打換成是家常衣裳,一邊問道:“你這些日子在家做什麼?我聽說你忙著你生意的事情,做的很好?怎麼,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萬氏笑著道:“絨線生意,都是女人家的買賣,你能幫上什麼忙——那件衣裳先別穿,我見有些地方不合身是要改的,你穿那件青色的。你這衣裳哪裡來的,怎麼恁不合適?”
崔源從善如流地放下手裡的家常衣裳,換上另外一件:“那原是舊年成衣鋪子裡買的,差不多能穿就成了,哪還能講究那許多?”
說著轉折道:“我聽說你為著生意的關系賣嫁妝了?這可不大好。”
萬氏原來是瞞著崔源做這事的,或者說她原想著避人耳目就不是為了瞞住所有人,她也是在街坊市井裡長大的,自然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什麼瞞得住什麼瞞不住。真想瞞天過海了無蹤跡,那也是徒勞而已。
可是崔源就不同了,他原在木器作坊那裡做學徒,空閑的時候少,就是有空閑了也不會探聽一些市井流言。況且說這些市井流言的人也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往往不和當事人說。崔源作為萬氏的丈夫,大家說這個的時候都是下意識地避開他的。
她原來沒想過崔源會知道這件事,現在崔源拿這個來問她,她一時慌了手腳道:“哪裡聽來的話?外頭說的閑言碎語你也信?不過就是看我張羅起這個生意來了,覺得羨慕嫉妒,這邊編排出了一籮筐的話來。其實這絨線鋪子本錢少,我嫁妝銀子是夠的。”
崔源卻不傻,他並不瞭解開絨線鋪子要花多少銀子,可也知道開個鋪子就算本錢再少,那也有個限度,絕不是萬氏這點嫁妝銀子可以承擔的。更重要的是,這個資訊的崔本告訴他的,在崔源這裡,說話有信譽第一,還真就是這個兄長。
於是皺起眉頭來道:“你這又是說的哪裡話?難不成大家都是胡說的!我也算是在作坊裡做事的人,家裡哥哥們多做生意,這些事情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本錢少?那你說說看本錢是多少?”
萬氏立刻知道說也沒用了,崔源已經認定了這件事,那就不會再聽她說解釋了。這是崔源第一次這麼嚴厲說話,她臉上有些下不來,一時眼睛紅紅的站在一邊——崔源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心裡立刻有些不落忍。
於是口吻軟和了一些道:“我也不是特別要說你,這本是你的嫁妝,你想怎麼使是你的事兒。只不過你與我成親才多久?這就要賣嫁妝了,人家怎麼想崔家,怎麼想我?你做事情的事情要是注意一下就好了。”
見萬氏點頭答應,他想到木已成舟,這時候說話其實沒什麼用。也只能道:“現在我和你說,或者你答應又能如何?嫁妝賣也賣了...罷了,你記得以後注意下這種事,再也別一樣就好了。”
“這次還是七嫂知道了告訴七哥,七哥告訴我我才知道,要不是有這一層,我不知道要被蒙在鼓裡幾時了。”
崔源最後一句話讓萬氏驚的睜大了眼睛:“竟是七嫂告訴七哥,七哥在告訴你的,那個——”
她正準備罵人,這才意識到崔源還在,並不能隨意說話。於是強壓下怒氣:“我還以為你是聽了街上那個碎嘴婦人議論呢!別人家媳婦用嫁妝的事情也愛說,也不看看關不關她們的事兒!”
“就是!”崔源也不喜歡外面那些婦女碎嘴,傳播一些流言蜚語,因此對萬氏的話表示了贊同。
然而兩個人的意思其實偏到天邊去了,萬氏其實就是在指桑罵槐,說的不是趙鶯鶯是誰?崔源則不同,在他的認知裡,趙鶯鶯是他嫂子,當然算不得外人,這種事說個話很正常,他只是在針對外面那些不相幹的人而已。
強忍著怒氣洗漱睡覺,等到第二日送了崔源出門,萬氏便殺到趙鶯鶯家去了——忍氣吞聲本就不是她的性格,為了崔源也就算了。為了趙鶯鶯?這絕不可能!
開門的是桃兒,也不聽她說什麼,萬氏直接把這個丫頭推到一邊:“姓趙的你給我出來,出來!我們有話說話,你都說的些什麼?我花我的嫁妝錢礙著你什麼事兒了!偏你叨叨叨叨,用你的了嗎?”
桃兒也是見機快,見萬氏似乎有一些來者不善,立刻就把大門關上了——家裡有她、圓娘和金三水,這萬氏是一個人來的,那可討不了好!這時候更關鍵的是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所以先遮掩遮掩才是真。
趙鶯鶯這時候正在繡繡畫,看萬氏這麼氣急敗壞的樣子,心裡‘咯噔’一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沒想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先把繡花架子用罩子罩起來,然後放到一邊——從小潑婦撒潑起來她是見過的,她別的不怕,就怕萬氏不小心磕了碰了她的繡畫,真出什麼事兒,她也賠不出來!
站起身拍了拍袖子,趙鶯鶯笑著迎了上去:“好稀奇!弟妹可少見來我家!”
“我們是窮親戚,也不髒你這塊兒地!”萬氏陰陽怪氣先嗆了一句,然後就叉著腰諷刺道:“我曉得我自家窮,籌備一個小小的絨線鋪子還要賣嫁妝,遠遠比不得嫂子自己私房開鋪子——這說出去是不好聽!可讓外頭的人說也就罷了,實在不知道家裡的嫂子也會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