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還是做大眾所用最合適, 萬氏看到兩個婦女購買繡線的時候就覺得被提醒了。這小小的絨線就是大大小小的人家,每一個都少不得的。若是這個生意,也不用發愁日後生意冷清了。
而絨線相對與別的同樣做的很熱鬧的生意又有其他幾樣特別好的地方, 第一個本錢抵。趙鶯鶯開的布店,相對與綢緞莊已經算是很便宜很省錢的了, 然而依舊花錢不少。可是絨線就不同了, 幾百兩的本錢就能算大買賣了, 每日能掙好幾兩——就算不花幾百兩,只有幾十兩,也足夠把這門生意做起來。
第二個, 這門生意經營簡單。很多生意經營起來十分複雜, 其中最不容易的就是聯系各個顧客。譬如崔本的酒水生意,他想要那些拿貨量大的顧客, 譬如外地客商、本地大戶, 各個維持起來都不容易,要求他有一定的手腕。可是絨線就不同了,針頭線腦街頭巷尾, 也就是做眾人的小生意而已。
第三個, 相比於其他生意, 這門生意已經算是萬氏熟悉的了——她從小到大做女紅,絨線一類也是很熟悉的,無論絨線的種類還是價格, 都能說出個一二三。或許這是大家夥兒都會的,可相比對別的生意的生疏, 這已經算是上上的了。所謂‘做生不如做熟’,萬氏這時候也有些懂了。
其他理由還有很多,都足夠支撐萬氏做絨線生意。然而最重要的始終不過是萬氏那一瞬間靈光一閃,然後認定了這門生意——然後也沒有人能說出這門生意又什麼不妥,那自然也就定了下來。
是的,萬氏打算經營絨線生意,這是已經決定下來的事。而且萬氏性子也不算拖沓,一旦決定下來就開始雷厲風行地行事。
做生意首先要定下來的就是地方,現在擺在萬氏面前的是租一個鋪子還是擺一個攤子。擺攤子的好處非常明顯,那就是便宜成本低,虧了也不怎麼心疼。吳氏聽說她打算做絨線生意的時候就勸她擺個攤車。
可是萬氏自己有不同的想法:“攤車固然好,可是如果是攤車的話,那麼和街邊的貨郎有什麼兩樣?而且我也看過有專門賣絨線的攤車,這門生意已經有人在做了,實在不容易。”
其實所有的生意都有人做,現如今要找一門沒有人涉足的生意簡直難於登天,不過萬氏的本意也就是想找一個做的人少的生意來做。而絨線生意,做的人挺多的,特別是雜貨鋪那裡,誰家不賣針頭線腦呢?
可是專門做這個的鋪子在左近很少,要是找一個沒有絨線鋪子的地方開鋪子,想來生意會很容易做——這就是萬氏的想法。至於攤車專門賣絨線,各處幾乎都是有的,就算沒有,她也不覺得比貨郎車高明到哪裡去。
於是之後的日子萬氏就找到事做了,她跑遍了揚州舊城的大街小巷,就為了看那條街巷裡的生意沒有絨線鋪,同時這裡還有門臉小的鋪子出租!最終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在太傅街那邊找到了合適的。
太傅街在甘泉街北邊,也是離小三巷最近的一條街,和甘泉街一樣是東西走向,自虹橋延伸至舊城的就是這條太傅街了。不過這條太傅街並不算多繁華,就連甘泉街都有些比不上。
萬氏把一整條街走訪了一邊,確定確實沒有做絨線鋪子的,這才興高采烈地尋訪起周圍的住客來。總的來說這裡的住客和甘泉街的住客差不多,都是以升鬥小民為主,少見一些大富大貴之家。同樣的,窮到吃不起飯的人家也很少。
這樣的地方就很適合賣絨線這種便宜的民生用品,即使是再窮的人家恐怕也要買些絨線,而這裡的住戶絕對不會花不起這個錢!一通走下來簡直越看越喜歡。
接下來的就是看鋪子了,這裡正好有一間一間門臉大小的鋪子要租出去,萬氏特意去看了看,可以說是十分合適了。大小、格局之類根本改都不用改,等到租下來,只需要打掃打掃就能開業做生意。
只不過租金的事情可讓萬氏有些犯難,太傅街不是什麼頂尖繁華熱鬧街巷,她也是要租不是買,可是依舊花錢不少。
那房主直接道:“這鋪子每個月要收七兩四錢銀子平準,可別嫌貴,在這條街上這已經算是便宜的了!”
當然便宜,因為地段不太好在街尾,同時還特別狹小!
萬氏有心想要講價,道:“實在是太貴了,有沒有少的?”
那房主慢吞吞看了萬氏一眼:“我曉得婦道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這樣吧,七兩二錢銀子,不能更少了。滿街打聽打聽,這條街上就沒有少於七兩銀子的租金!”
萬氏之前自然已經把相關的事情打聽了一通,知道房主說的都是真的。可是她還想講價,便道:“這價錢是低,可看看這地方啊,整條街也沒有比這裡差的了,又是街尾又這麼狹窄,便宜些原是應當的!你看看,六兩銀子一個月我就租!”
房主聽到這話,轉身就走,嘟嘟噥噥道:“要是六兩銀子出租,我還用等你?恐怕早就租出去了!談生意太不誠心!”
見她是真走而不是假走,第一次做生意的萬氏就有些慌了手腳了,連忙起身道:“先生怎麼這就走了,價錢不成也可以慢慢談啊!”
所謂漫天要價、落地還錢,萬氏早就習慣了在砍價當中慢慢磨價錢,萬萬沒有想到她這一叫價,對方人就給嚇跑了!
最終兩邊還是以七兩二錢銀子一個月成交,另外付一押二,還要交兩個月的租金作為押金。也就是說,這頭一個月就是二十一兩六錢銀子,倒是把她嫁妝銀子去了一半走!
好在剩下的地方花錢少,她很快找了一個手腳勤快,以前在街面上給餛飩攤幫忙的婦女——這樣的婦女必定是不在意拋頭露面的。其實真正讓萬氏滿意的是,這個婦女算賬不錯,足夠應付絨線鋪子的生意。而這個婦女每個月只要包吃飯,然後給一兩銀子就夠了,她能一個人打理整個絨線鋪子。
在這婦人把鋪子上上下下打掃的幹幹淨淨的時候,萬氏就去尋訪進貨的事情,她找到了眉嫂子幫忙——眉嫂子丈夫是開小雜貨鋪的,各種東西進貨的渠道都有,只不過都是小渠道而已。但萬氏自己也是小生意,這個卻很合適。
眉嫂子在趙鶯鶯家說話的時候就道:“你這個弟妹做事倒是挺爽快的,就是有一點,做生意太不看風險了。我冷眼看著,恐怕是把能投的錢都投進去,這怎麼可以?這不是逼著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一旦進退不自如之後,生意就難很多了。”
趙鶯鶯頷首稱是,但是她也只能回道:“事情正如嫂子所說,然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她是我隔房的弟妹,我不過是比她早一年多進門的小嫂子而已,再加上她這是拿自己的嫁妝錢做生意,我能說什麼?”
趙鶯鶯也看出萬氏太過於著急了,其實家裡妯娌哪一個看不出來,可是沒有一個說的,這就是道理了。
“你真什麼都不說?”眉嫂子砸吧了一下嘴,再次問了一遍。
趙鶯鶯點點頭,又補充道:“我不做這個壞人,說不定說了之後她還會懷疑我,覺得我是見不得她好才這樣的!”
趙鶯鶯和萬氏的關系別說是親近了,就說和睦也不夠。兩人若是關心親厚也就罷了,說一說還能夠,偏偏是這樣,那一切也就休提了——人就是這樣,一個人要是足夠喜歡,總是她說的話不夠順耳,也會被理解為‘忠言逆耳利於行’。可要是討厭一個人,那麼就算他說的是好話,那也會被當成是‘口蜜腹劍’。
眉嫂子不是一個不通的,哪能不懂趙鶯鶯的意思,立刻不再說話。
晚間的時候趙鶯鶯還和崔本說起這個事情,前前後後描述了一通,這才對崔本道:“弟妹很是精明,看這一連串動作也算是駕輕就熟,是個很會經營的,至少比我強很多。就是有一點,太急躁了,不是一定會失敗...只是失敗不起的話,那也夠讓人心驚膽戰的了。”
崔本自己也經營著生意,自然明白趙鶯鶯的意思——在第一次做生意的時候就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投了進去,這實在是不明智的啊!不管是多麼穩賺不賠的生意,最後也有可能賠啊!
趙鶯鶯真心實意道:“其實如果是弟妹做生意也就罷了,反正生意不成弟妹還有小叔養活,並不發愁什麼。只不過聽說弟妹就連陪嫁的布匹綢緞都拿去當了、金鐲子也折了一隻給銀樓,這就太過了一些。”
萬氏之後就要進貨,把那一間鋪子填起來的貨,各種線有便宜又價貴的,她特意多進便宜的少進價貴的,然而還是至少一百多兩銀子的貨。這個錢她拿不出來,至少沒有這麼多現銀,於是就只能打自己陪嫁品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