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進皇宮做宮女子的,做活兒都要排到後頭,第一件要修煉的事情就是臉上的樣子。不管遇上什麼事兒,哪怕是天塌了,臉上也不能有一點兒動容。至於說顯露出自己的心思,那更是大忌中的大忌——純是老壽星上吊,嫌活得太長了。”
那些年趙鶯鶯在皇宮裡生活,早學會了把一張面具戴在臉上,不論什麼人也看不出破綻。而今天上門的劉二姐,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十七八歲經歷單純的小姑娘而已,在她面前不露聲色,對於趙鶯鶯來說實在是太容易。
“劉二娘子遲一些來吧,我娘正在待客,這時候不好招待呢。”趙鶯鶯笑眯眯的,一點看不出她是特意阻止劉二姐進屋。
就算是劉二姐這個時候也有些遲疑了,只不過想到之前的打算,定了定神道:“不要緊的,大家都是親戚,就是待客也不妨礙——說不定我還能在一旁幫襯著呢。”
趙鶯鶯依舊寸步不讓:“劉二娘子這話說的客氣,只不過麼這也是不成的。親戚在待客的時候幫襯已經是少數了,就算有也只是一些至親而已。劉二娘子心裡清楚著呢,劉家和趙家不到那份上。”
趙鶯鶯話說的狠說的幹脆,語氣卻是十分溫和,以至於讓人想發火都發不出來。
見劉二姐被噎住了,趙鶯鶯才笑著道:“您不如先回去,等回頭再來說。我見劉二娘子這些日子都十分有禮有節,想來是想交好而不是交惡吧?只不過這時候我家裡不方便介紹你,你非要進去那可是大大的得罪我家了,到時候又有什麼好處。”
趙鶯鶯說的沒錯,劉二姐完全不同於她娘張大姑。張大姑的舉動不怕得罪人,劉二姐的舉動卻十分小心,顯然是想交好的——所謂無事獻殷勤,必定有所圖。趙鶯鶯抓住了這個就什麼都不怕了。
劉二姐一方面覺得趙鶯鶯說的有道理,另一方面又覺得這樣走了實在太可惜。而話語其中還有一些讓她如鯁在喉,什麼叫做不方便介紹她,她就那麼見不得人嗎?
劉二姐相比她娘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有自知之明。所以心中抱怨了一下之後,她很快就明白了,她確實見不得人。
如今的她嫁給了甘泉街潘裁縫,只不過這個‘嫁’是說的好聽而已,她又沒有一個正經夫家,說什麼嫁呢?
她的身份說的好聽是‘外室’,說的不好聽便是‘通.奸’女子。市井人家不會把對這種事的鄙夷擺在明面上,但是內心裡一定存在看不起。
趙家正在和未來親家說話,她要是進去該怎麼說明身份?蓉姐兒的表姐,那是哪門子表姐。潘裁縫的老婆,那又是哪門子的老婆!劉家的女兒,這倒是了,只不過應該說是劉家不要的女兒。
“我...我有話和你娘說,說什麼得罪不得罪的,你家總不至於那麼小氣吧?”這時候劉二姐的聲口已經很弱了。
趙鶯鶯聞言一笑:“真是對不住,我家人倒是真有幾分小氣呢。何況這還不是小事兒——哪家第一次招待親家是小事?你有什麼火燒眉毛的事情那是你的火燒眉毛,我家這時候反正是不招待的。”
劉二姐說話聲音變弱就是在告訴趙鶯鶯,她內心動搖了。而對於內心動搖的人,要做的就是乘勝追擊。這個時候你越嚴厲,越沒有情面可講,她就會服軟的越快。趙鶯鶯在長期的宮廷生活裡把這一招學的很是純熟,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麼。
果然,聽到趙鶯鶯這樣說,劉二姐又猶豫了一會兒。踮著腳偷看了幾眼院子,最後跺了跺腳:“行吧,今日就不打擾小舅府上了,等方便的時候我再來。”
趙鶯鶯目送她,直到她進了自家家門,趙鶯鶯才把門合上。這期間王氏一直在陪著龍二夫人說話,等到趙鶯鶯回來的時候見沒有跟著人,她心中一鬆。
等到送走了龍二爺和龍二夫人,王氏才叫來趙鶯鶯:“那劉二姐怎麼來家了,她是做什麼的,最後怎麼又走了?”
趙鶯鶯便把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最後道:“我猜測劉二姐有什麼事兒求著咱們家,不然何必這麼行事呢?一會兒討好我們家人,一會兒因為怕我們家人惡了她,原本堅持要上門的也回去了。”
王氏聽著點頭,只不過她也想不通自家有什麼劉二姐可以圖謀的——劉二姐可是嫁給了潘裁縫,雖然是個外室,但依舊什麼都不少了。
吃穿上乘不用說,還有小丫頭伺候!自家是比以前有錢一些了,可是她給潘裁縫做外室怎麼可能缺錢!就算是缺,也該知道找自己沒用啊。之前她娘都沒有做到的事情,隔了一層的她就更不可能了。
翻來覆去的想並沒有什麼用,王氏最終揮揮手道:“不管了,真有什麼事兒她當然會上門來求,我在這裡猜又有什麼意思。”
趙鶯鶯一想,也的確是這麼一回事兒,便也不管了。只不過她沒想到之後的第二天,劉二姐就讓她的小丫頭來她家請人。
“我們娘子在家正在做針指,一個人也是無趣,便想請蓉姐兒、鶯姐兒過去。一起做針線、說些話兒也是好的。”
趙鶯鶯這一回是真的想弄清楚劉二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了,便沖王氏搖搖頭道:“娘,大姐也就算了,她現在不好隨便出入人家家裡。我年紀小,隨便出入是不忌諱的,我去一趟吧。”
趙蓉蓉人已經定親了,自然再不同以前,很多事情都要十分小心謹慎。至於趙鶯鶯自己,八歲小姑娘一個,就算是正碰上了潘裁縫也算不了什麼。
王氏也是想到要弄清楚劉二姐到底想幹什麼,她又很相信趙鶯鶯的機靈,便道:“既然是人家誠心請了,你就去吧,記著可不許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