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蕙蕙本來就很沉默了,在上次‘騙婚’之後被退婚就更沉默了。她每天只在家裡做事,就連出門也不肯了。有時候孫氏會讓她早上去朝食攤子幫忙,家裡的話,趙芬芬趙芳芳已經能擔起責任來了。
但是這種時候她死也不去,她再也不肯出門了。她總覺得自己一出門,周圍的街坊鄰居都在笑她——這也不能說是她多心。當初她那件事大家都已經知曉了,特別是一些嘴巴厲害的,怎麼可能不刺上幾句?
嫉妒心作祟,宋氏和孫氏對於趙蓉蓉這樁婚事都不見得多喜歡。龍二夫人不知道趙家的細情,更不瞭解宋氏和孫氏為人,所以才會猜測是不是宋氏孫氏特意趁著她和龍二爺過來的時候拜訪。
趙家人對於趙家大房二房足夠瞭解,當然不會這樣想。從一開始的時候王氏就看出來了,宋氏和孫氏到底抱著什麼樣的心思。
“我去開門!”趙鶯鶯笑著跨過門檻出去了。
就算知道絕不是宋氏和孫氏,王氏也沒有說出來。家醜不可外揚,這種自家並不大好說的心思為什麼要宣揚出去,到時候還不是一家人沒臉!
趙鶯鶯開門的時候臉上還殘留著笑意,只不過在門開的時候笑意凝固住了。
“鶯姐兒啊。”對方見是鶯姐兒開門,先是笑了笑,然後微微伸了伸脖子,似乎是想看一下裡面的情況。
“鶯姐兒,我來你家看看你大姐姐。”
說話的人客客氣氣,照理來說趙鶯鶯應該讓人進去,然後好生招待才是。只不過面對這個人,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招待才好——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給潘裁縫做了外室的劉二姐。
首先趙家就和她娘親張大姑關系不好,張大姑的女兒來家裡做客?聽到這個說法趙鶯鶯就要搖頭。其次就是她的身份了。沒錯,給人做外室並不是她自己自願的,她也不過就是受父母安排而已。
按理來說,趙鶯鶯對她的身份應該沒有什麼偏見——說到底身份並不算什麼,重要的還是她這個人如何。但是今天不行!
今天是什麼日子?家裡正在接待的是趙蓉蓉未來的公公婆婆!趙鶯鶯只要想到劉二姐拜訪家裡,她的身份之尷尬可能會讓龍二爺龍二夫人跟著尷尬,就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
沒辦法,這就是世俗了。
何況讓趙鶯鶯在趙蓉蓉與劉二姐之間做選擇,選一百次她也是一樣的決定啊,趙蓉蓉趙蓉蓉趙榮——沒有別的可能了。
“鶯姐兒,是什麼人?”趙鶯鶯門開的不大,又有她在前面擋著。在正房東屋前窗底下,王氏根本不知道是誰來做客了。
劉二姐剛要說話,趙鶯鶯就搶先開口道:“是斜對面劉二娘子,不知道她來做什麼的,我問問。”
世間有男子置外室,可是外室到底算個什麼?其實外室什麼都不算。
一般來說有錢人家的男子除了正妻之外還會有幾房小妾,另外偶爾嘴饞了摸幾個丫頭也不出奇。而這些人在男主人的家庭裡都有自己的定位,妻、妾、婢。她們生的孩子也分別有說法,叫做妻生子、妾生子、婢生子。
外頭的外室呢?很多人以為她們也是小老婆,其實不是。娶妾也是有一套流程的,養在外面的算什麼妾室。
更精確的定位吧,她們生的孩子,如果男主人不抱回家去讓妻子或者妾室養,並且把孩子的母親記成妻妾。那麼這個孩子根本沒有機會認祖歸宗——這叫做奸生子。
大老婆也好,小老婆也好,嫁人總歸有個‘嫁’字。做人外室卻用不上這個‘嫁’,因此劉二姐從法理上、戶籍上還是劉家人,她是一個沒出嫁的姑娘,即使世俗眼中她已經嫁做人婦了。
這樣的她並不好稱呼,高貴一些的潘夫人自然輪不到她,平常一些的潘嫂子似乎也不恰當。應該說已婚婦人的稱呼都不適合她,因為那就是在提醒所有人,她是給人做外室的。
不過老百姓對於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一般都以她們姓氏稱呼娘子。既能用在未婚女子身上,又能用在已婚婦女身上,也算是合適了。
‘劉二娘子’這簡簡單單四個字就像是有什麼法力一樣,王氏臉上也有一會兒的不自然。這個時候她只祈禱趙鶯鶯足夠機靈,可以把人給不動聲色地請走。只不過這樣想的她,自己都沒有抱多大希望。
人家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當然是看準了的。趙鶯鶯就算是機靈聰明,又怎麼在門口攔住早有預謀的人呢。
趙鶯鶯卻比王氏想的要鎮定的多,她沒有讓開身,只依舊扶著兩扇門道:“劉二娘子來我家有事兒?”
劉二姐聽到‘劉二娘子’這個稱呼的時候表情比王氏還不自然,掩飾過去之後才道:“我尋你娘有話說。”
趙鶯鶯表情上面修煉的功夫不知道比她深了多少,當初在皇宮裡的時候,姑姑就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