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髮披散在背後，烏鴉鴉一片，冷風一吹，像海藻一樣散開又合攏，面容並不精緻美貌，卻勝在大氣端莊，此時整個人裹在一床被子裡，站的筆直，因病態而顯得憔悴的面容近來第一次沒透出陰沉之色，神情並不冷寒，聲音也算不得生氣，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攝人的氣勢。
她漫不經心地拿白皙如玉的手指拂過架子上的金玉擺件，每拂過一個，青衣丫鬟的心就揪一下，暗道，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果然和傳聞中一樣驕縱任性，得不到的便要毀去，可惜了這些價值不菲的寶貝。
雖明知這些東西怎麼也落不到自己手裡，但一地的碎瓷碎玉委實觸目驚心，瞧著就讓寒苦出身的小丫鬟肉疼。
“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她再一次開了口，卻不再是敷衍搪塞的語氣，毫無意識間，便露了怯。
妙妙坐回床上，也不接她話，把腳縮到被子裡，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吩咐道：“端幾個火盆來。”
小丫鬟站在原地沒動，咬了咬嘴角，想起明月院裡與她同病相憐的柳枝姐姐的話，她聲音更低了：“姑娘，剛入冬，炭火緊，幾位主子處分了就沒了。”
“沒了？”妙妙定定看著她，直看得小丫鬟渾身不自在，才笑著開了口：“你以前是個三等丫鬟吧。”
小丫鬟怔了怔，不懂她怎麼突然提起這個，遲疑著點了頭：“是，婢子以前是外院雜掃的。”
妙妙“哦”了一聲，點頭道：“你倒是待我真心，別的人都走了，獨你還在我這明月院，放心，日後我不會虧待你。”
小丫鬟語塞片刻。
她那裡是不想走，分明是還沒夠著門路！想到這兒她更愁了，她不是家生子，家人早早死絕了，若非幼時生的伶俐，定混不到在侯府裡伺候人這等好差事。
但偏偏，大小姐是個假的。
等等……
大小姐這話什麼意思？
小丫鬟忽心下一凜，她只要還是明月院的下人，眼前這人一開口，便能在出府時要了賣身契把她帶走！
妙妙單手撐著下巴看向稚嫩的還不懂得掩藏自己情緒的小丫鬟，說道：“現在有火盆了嗎？”
“有有有！”面對她似乎洞察一切的目光，小丫鬟渾身一顫，立即改了口：“婢子記錯了，院裡還有些炭火，這就去給姑娘拿來。”
態度是這些日子罕見的恭敬。
這之後，被昌平侯府以無視、冷漠排斥的假小姐，衣食住行總算和“狼狽”“落魄”之類的字眼不再捱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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