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耳畔傳來女子清泠的歌聲:“今夕何夕兮, 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 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那聲音如空谷幽蘭,飄渺空靈,紀妙之恍然覺得似曾相識, 呢喃道:“是瑤姬的聲音。”
女子身著翠羽毛編織而成的長裙,胸口嵌有耀眼奪目的珠飾,她赤、裸著腳踝,徐徐地走上前問道:“公子可知這是何處?”
宋玉作禮道:“子淵尋這歌聲來到此處, 無奈唐突了佳人。”
瑤姬嫣然一笑, 上前引宋玉入座,說道:“我就是在等公子的,快去給公子斟酒。”
仙鶴似乎能聽懂她的意思,口銜酒觴,將酒倒入杯中, 瑤姬試探性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此酒乃西王母所賜,請公子享用, 這裡桃李芬芳,有享不盡的奇珍異果,芝蘭仙草。”
宋玉不知自己為何來到此處, 只覺此處景緻宛如仙境,他環顧四周,問道:“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瑤姬掩口淡淡地笑道:“公子忘了?這是你詩中的世界,我就是巫山神女呀!”
“神女?”宋玉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她眉如翠羽,唇若點脂,散發著芝蘭的芳香,如萬眾矚目的明珠,移不開眼睛,詩賦不能詮釋她的美,亦描繪不出她神清骨秀的氣質。
此情此景,相信每個人都會迷惑的吧。不多時,瑤姬又帶宋玉來到溫泉旁,圓形的湯池旁被蘭草圍繞,散發著宜人的清香。池上氤氳著讓人心神搖蕩的水霧,女子在一旁說道:“這靈泉湯由天泉之水而形成,能使凡人延年益壽,無病無痛。這是我為公子準備的衣物,梳洗過後,會有婢女引你去瑤汐閣。”
“不知神女為何如此厚待宋玉?”他們素昧平生,宋玉不知她為何要如此待他。
瑤姬美眸如秋波,說道:“公子,我說過這裡你才是主人,在此處你可以什麼都不用做,不必為俗世煩憂,更無需看君王眼色。你每日只需吟詩作賦,享受帝王一般的生活,而瑤姬也甘願與你比翼雙飛。”
瑤姬走後,宋玉一人留在靈泉湯,他並未寬衣,只是想如何才能盡快離去,恍惚間聽到有人喚他:“子淵!”
宋玉循聲望去,驚詫道:“這巫山的石頭也是會說話的麼?”
紀妙之鑽出腦袋,走上前冷眼道:“什麼石頭會說話!你怎麼比我還傻呀,我是來救你的。”
宋玉不解地問:“妙之,你怎麼會在這?你為何要救我,又沒有人傷害我。”
紀妙之不拘小節地坐在石頭上,問道:“你想留在這做瑤姬的面首啊?”
宋玉問道:“何為面首?”
“也對,你們這沒面首這個詞,不提這些了,你到底要不要離開這,我可打不過她,若你想留下來那我走了哈。”紀妙之本以為他被困在瀟湘琴中,便發現他被瑤姬所救,便也放心了。
宋玉垂眸,說道:“我自然是想離開這的。”
這裡的世界應當是文人墨客,求之不得的,再者瑤姬是神女,她的美貌凡間怕是無人能及,紀妙之眨著眼睛問道:“在這裡榮華富貴,長生不老唾手可得,還整日有美女相伴,而現實就不同了,楚國如今風雨飄搖,你也只是個小官,你可曾想清楚了?”
宋玉輕舒了一口氣,目光如鐵:“這是因為如此,我更不能留在這,缾之罄矣,維罍之恥,即受國之俸祿,定當同舟共濟。”
“好,果然不愧是我認識的宋玉,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再多的金銀珠寶買不斷親情。而國之興亡,匹夫有責,每個人都不應該忘本。”紀妙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看了他一眼,畢竟人間所要面對的東西何其殘酷。
宋玉看了她一眼,面上一熱,說道:“那我們現在要如何離開這?”
“我也不知道,我用隱身術進來容易,帶你出去卻難,這裡的一草一物,都是有靈性的。”紀妙之垂頭喪氣地看了他一眼,若是他們離開,瑤姬定然會知道。
紀妙之沉默許久,欣然一笑:“不過我有一個辦法,要委屈你配合一下,方才我在落頭氏的屋中拿了一點點血蘭,師傅說過,這用魔血澆灌的蘭花,聞了呢會四肢無力,若是喝了那便會昏迷不醒,你去勸她飲酒。”
見宋玉遲疑地看了手中的血蘭,紀妙之皺了皺眉,卻聽到腳步聲向此處靠近,叮囑道:“有人來了,記住我說的話,趁她不注意將汁液滴入她的杯中。”
兩個婢女帶宋玉來到了瑤汐宮,瑤姬面施粉黛,眉若遠山,目如清河,如同畫中走出一般美豔,長袍曳地,她上前拉住宋玉的手,開啟了桌上的寶盒說道:“公子,服下這金丹,你便能與瑤姬永遠相守在此。”
金丹是由萬年仙草煉化而成,服之,長生不死,青春永駐,那是常人求之不得的福氣,婢女見他猶豫,說道:“這可是上萬年才結一株的仙草,服之與天地同壽,公子你還在猶豫什麼?”
宋玉只好暫且聽從瑤姬的話,將金丹服下,他目光閃爍,端過身旁的酒觴,輕笑道:“凡人結合都要飲合巹酒,神女可否願意按照子淵故鄉的習俗。”
“一杯酒而已。”瑤姬淡淡一笑,一口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