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早睡還是晚睡,梁簫都能按時早起,昨天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兒,她依舊能雷打不動地去上班。
梁二比她緊張得多,一路上一直不停地關注著路邊的行人、車輛,甚至是高空廣告牌,昨天的事情讓他變得異常神經質,連梁簫這個當事人都自愧弗如。
一路順利地到了空島,進了十八區的停車塔,梁二才算放心。大家都沒有多提昨天的事情,不但說起來後怕,而且直覺這事沒完,在找出兇手之前還是不要透露什麼資訊了。
七區第25代金屬人剛剛投入使用一個月,效果還不錯,作為全基地第二個使用25代金屬人的隔離區,七區主任覺得自己肩負了很大的重任。十八區相當於是試水,現在七區才算是生死存亡,如果幹得好,以後空島仍會繼續按照現有方向推進金屬人的更新換代,如果還像十八區一樣整天出事故,那基地就不會再接著往下做了——前幾代金屬人的技術已經足夠成熟穩定,技術發展該向那邊偏重了。
在這方面,李主任還是頗為識大體,願意跟梁簫站在統一戰線。中午的時候,李主任發來了七區上一年,也就是第24代金屬人的總結報告,順帶還問了一下be合作的事情。
be的老闆不知又抽了什麼瘋,先前說不跟十八區合作了,現在又覺得可以兩手抓,既求穩,又求新。楊石飛還專門來過幾次,不過梁簫那時都不在。
梁簫翻著七區的總結報告,本來沒看得很仔細,但掃到其中一個表格時,手指不禁頓了頓。
200個24代金屬人,1個25代金屬人,一共才回收了276千克的原始金屬,還差1.26千克啊……
傍晚回到家,吃完晚飯,梁簫就進屋看書了。現在她腿沒好,每晚例行的舞蹈活動也進行不了了,梁二的生活一下子單調起來,他在房間裡磨蹭了半天,見她專心致志,不為所動,於是只好去洗澡了。洗澡前還在梁簫身邊哼哼唧唧地賴了一會兒,才慢吞吞進了衛生間。
一關上門,他就覺得心慌得厲害,怎麼彷彿剛才看得是她最後一眼似的?
他心想,怎麼會有這種不吉利的念頭!
想著還是不放心,開啟了門,趴在門口望了一眼。梁簫在屋裡坐得端正,彷彿完全沒注意到他。他默默關了門,脫下衣服洗澡。說是洗澡,不過是開著水龍頭而已,他是不會真正站在水龍頭底下的,最多隻是用濕毛巾擦擦身子,然後迅速晾幹——如果他還想要命的話。盡管如此,做戲做全套,衣服還要脫,水還要放。
嘩嘩。
咕嚕咕嚕。
嘩嘩。
咕嚕咕嚕。
水聲嘩嘩地響著,輪椅悄無聲息地行進。梁簫靜靜地坐在衛生間門口,等待著裡面的人洗澡完畢。
水聲停了,裡面窸窸窣窣地響起了毛巾的聲音,片刻後,毛巾被放下。
“咔噠!”
梁簫就在這時開啟了門。
“怎麼了?”梁二剛擦幹身子,還沒穿衣服,下意識地抓起毛巾圍在身前。
梁簫沖他招招手,沒說話。他上身還光著,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燈光下的面板比前些日子黃了一些,他突然覺得有些緊張,心想是不是梁簫注意到我身上的斑紋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臂,那些斑紋現在已經非常淺了,只有湊近看才能看得出來。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斑紋,解釋道:“這是天生的……”
梁簫沒答話。等他走過來時,她冷不防地忽然伸出手,扯下了浴巾。
他一愣,猛地捂住了下身。
“轉過去。”梁簫目不斜視,平靜地看著他的腰間。
梁二的心顫了顫,梁簫越是平靜,他越是害怕:“我——”
“轉過去。”她冷冷地打斷他。
他緩緩地轉過身,忽然意識到什麼,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在他的身後,那是……
那是……
那是一條暗紅色的魚紋。
梁簫用手指勾勒著那花紋的輪廓,不規則的紅斑組成了一尾魚,像極了金屬表皮被氧化了的痕跡。
那是金屬人的“胎記”。
那是她熟悉的、贊嘆過的“胎記”。
“梁29。”梁簫輕聲喚道。梁二“撲通”一聲,頹然倒地。
她還是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