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她太沉默了。
梁二把她放在床上,跟著躺在她身邊。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做錯了什麼,他甚至沒有想過梁簫會發現什麼。他太害怕了,只要閉上眼,全都是梁簫滿臉是血的畫面。
他太害怕了。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我跟你一起睡,行嗎?”
梁簫點點頭,摸了摸他的頭發。入手柔軟,順滑,細膩。
梁二一手跟她交握在一起,一手拂開她臉上的頭發,然後放在她的腰上,耳語道:“你先睡。”
梁簫閉了眼,卻沒有睡著。
說實話,今晚的事情著實讓她非常驚恐,如果說有什麼人想殺她,她並不覺得恐懼或意外,不論是作為25代金屬人的研發者,還是作為空島的一份子,總會存在利益沖突的物件。最令她難以置信的是,來者竟然是一個假人,準確的說,是ai機器人。
怪不得力氣這麼大,怪不得撩陰腿沒用。
機器人三守則的第一條:機器人永遠不得傷害人類,或目睹人類被傷害而袖手旁觀。
這個機器人的程式被人篡改了,或者是,她根本不是正常渠道生産的。
梁簫開始頭疼,這已經不單單是利益沖突的問題了。
除此之外,在這一切背後,還有她更加不願深究的問題。
藏在她衣櫃裡的是誰?
那雙灰白冰冷的手是誰?
弄壞小區監控的是誰?
不用出手就能擰斷機器人胳膊的……是誰?
甚至於——
江80的能流艙為什麼壞?
為什麼強光照射下樑二面板和眼睛沒出問題?
為什麼誰也沒動過的鐳射槍和斷臂化成了灰燼?
eso那次能流洩露到底是什麼原因?
為什麼梁二突然生病,又突然沒事?
你到底是誰?
梁簫猛地睜開眼,望向身側。梁二並沒睡,目光炯炯地望著她。
“哪兒難受?”他坐了起來,以為她是從夢中驚醒。他檢查了她的腿,確保沒有被壓住,然後又輕輕吹了吹她臉上的傷口。
“兩天就能好。不會留疤。”他用嘴碰了碰抹藥膏的地方,“就算留疤也好看。”
梁簫摸著他的耳朵。他的體溫似乎總是比正常人低,但他特別愛臉紅,一害羞體溫就變高,她有時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冷血動物。
曾經髒兮兮的落魄少年,字都認不全,少言寡語,不善言辭,容易嫉妒,容易害怕,如今已經會大段大段地跟她講道理,會為了一個吻纏著她好好幾十分鐘,會說甜言蜜語,會在她有危險的第一時間把她護在懷裡。
臉上的傷早已經不疼了,甚至還在藥膏的作用下格外冰爽。但她心中卻如同地震海嘯一般狂亂地激蕩。
她知道自己已經無限趨近與真相。可她還沒做好準備,還沒想好他們以後該怎麼辦。
是的,他們。
她是個冷血的人。她能面無表情地殺了梁29,盡管她矛盾過、糾結過,可利益權衡下,梁29還是沒有所謂的大局重要;她的朋友不多,除了工作和跳舞之外幾乎沒有她關心的事,別人怎麼樣也和她無關。
但她知道,這一次不行了。一切的前因後果,一切的坎坷波折,一切的刀山火海,她都不能再扔下他了。
他的眼睛在夜裡幽幽地亮著,像是獨自守著巢xue的小獸,警惕又期盼地望著外面的風吹草動。
梁簫側過頭,呼吸跟他交織在一起。她的唇湊到他嘴邊,想要問的話終究沒有問出口,最終化為一聲嘆息。梁二自然沒有放過到嘴的美味,軟軟地親了兩口,然後蹭蹭她的臉:
“睡吧,我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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