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緊隨二十三盞竹燈,沿著林間小路攀山而行,大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後山密林之中。
放眼望去,幽林詭色,繁枝縱橫,一處白石祭壇平地而起,映著溶溶月光,白得幾乎發亮。祭壇四周,火盆圍佇,火燃黑煙隨風晃動,投下詭異的光影圖案。
二十三名學子身著白袍,圈跪祭壇四周,韋苓之負手立於祭壇中央,頭頸高昂,仰望夜空,面帶微笑。
腳邊,監學李厲跪地仰首,滿面激動,渾身發抖。
屍天清猝停身形,示意郝瑟等人隱在了幽林陰影之中。屏息凝視,嚴陣以待。
就見那韋苓之長吸一口氣,猝然雙臂大張,提聲呼喝:
“天軌運星,地普大道,四立初始,二至極宙,五氣溫宇,雙分晝夜,雨蟄雷動,明清芒滿,露升霜降,寒雪細細——二十四始,藏歷天道——諸位,今日便是歸於天道之時,我等只需完成最後一項課業,便可不墮輪回,不入三界,遨遊於太虛宇宙之中,永獲自由!”
“永獲自由!永獲自由!”學子跪地,振臂高呼,寬大袍袖紛紛落下,露出一條條蒼白的手臂。
每一隻手臂之上,都密密麻麻布滿了傷痕,有的早已癒合,有的甚至還在滴血。
“天時已至,眾生自由!”韋苓之驟然拔高嗓門。
下一刻,就見所有學子倏然從腰間拔出匕首,猛然朝著自己咽喉刺去。
“不可——”
朱佑樘嘶啞大叫聲中,一抹青色暴旋淩空飆出,席捲整座祭壇,將所有人掃翻在地。
霎時間,寒氣凜冽,狂卷沖天,眾學子手中匕首掉落滿地,叮叮當當響成一片。
良久,風暴減弱,韋苓之和眾學子愣愣爬起身,這才驚覺,所有人的匕首都消失了,而在祭壇中央,卻多出了一人。
相貌無華,青衫飄逸,古樸劍鞘輝映火光,凜凜刺目。
“你是——連堂的帶來的廚子?!”韋苓之慢慢爬起身,冷笑一聲,“你們果然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你吧!”郝瑟走出樹影,一步一步踏上祭壇,“韋苓之,你蠱惑人心,謀害人命,若真有天道,早就劈一道雷下來滅了你!”
韋苓之看向郝瑟身後的朱佑樘,微微挑眉:“你們想阻止我?”
“有我在,你休想傷他們一分一毫!我堂堂大明子民,豈容你隨意欺辱?!”朱佑樘直身而立,震聲大喝,“諸位同窗,這韋苓之只是一個欺世盜名之徒,你們莫要受他的蠱惑!”
祭壇之上,二十三名學子,面無表情看著連堂,毫無任何觸動。
朱佑樘神色一沉,猝然瞪向韋苓之:“放了他們!”
“我從未囚禁過他們,這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對於他們來說,活著,是無邊無際的痛苦,死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快樂,”韋苓之眸光閃動,“我只是——稍稍幫了他們一把……”
朱佑樘雙目爆裂:“你——”
“錚!”鶴吟劍燦然出鞘,寒凜劍光貼著韋苓之的脖頸刺出,帶出一道血光。
韋苓之微微側目:“想殺了我以絕後患?沒用的,他們都是成功的作品,就算今日不死,明日、後日、大後日——總有一天,他們都會選擇死亡,選擇自由,就算殺了我,也無法阻止他們——”
“你、你——混蛋!”朱佑樘紅目大叫。
韋苓之掃望眾人,臉上綻出一抹笑意,那笑容純潔而無暇,仿若聖光籠罩全身,萬輝耀目。
那是必勝的笑容,是酌定天下無人可破壞他的成果的笑容。
“啊噠!”突然,一記飛拳頭狠狠砸在了韋苓之的眼眶上。
韋苓之眼前一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滿眼金星中,只能看到一雙三白眼閃閃放光。
“誰說沒人能救他們?老子偏說有!”郝瑟蹲在韋苓之身前,咧嘴一笑,抬手打了一個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