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湖的連環浮屍案破了。
可是, 卻破得無聲無息。
沒有官府的告示,也沒有坊間的傳聞, 無人知道兇手的名字,也沒人知道兇手的過去, 更沒有人關心,這兇手為何殺人。
百姓們依舊過著自己滋潤的小日子, 南京城一如既往熱鬧繁華,秦淮河畔花街花船依然通宵達旦,似乎所有人都忘了, 這裡曾有一座望舒閣, 望舒閣中, 曾有一個豔壓群芳的宛蓮心。
尋歡客們選出了新花魁,百姓們也聽膩了鬼船豔鬼的段子,就連莫愁湖,也漸漸恢複了往日的熱鬧。
委託破案的南京知府江馳泰大人,除了送來一萬兩酬金和一封暗示郝瑟等人速速離開南京城的感謝信之外,便仿若人間蒸發了一般, 再無聯系,好似南京城中從來沒有這麼一個案子。
那塵封二十年的滅門慘案, 那九羽琴聲中的愛恨情仇, 都化為了莫愁湖上的水煙雲霧, 消散無蹤。
只有岐風客棧中一直昏迷的宛蓮心和重傷的流曦還在提醒著眾人,這個案子的存在。
孟三石為二人做了綜合診斷治療,說這二人雖然同是臥床不醒, 情況卻是天差地別。
流曦只是皮外傷,但因為負傷之後,未能及早治療,導致傷口化膿感染,加上疲勞過度,身體素質急速下降,所以在撐著一口氣見到屍天清之後,就昏了過去。
不過,據孟大夫的診斷,應是流曦的身體進入了一種自我休眠的修複狀態,無需太過憂心。
真正需要擔心的,是宛蓮心。
與流曦相反,宛蓮心身上的傷並不重,可唯獨意識卻陷入了一種莫測的深度沉睡中,而且很有可能就此睡過去,再也不會醒過來。
換句話說,她已存死念。
對此,孟三石表示束手無策,眾人更覺愛莫能助,除了一個人。
“失去求生意志啊,這種病我最熟,我很有經驗!全權交給我負責吧!”
當時,郝瑟啪啪啪拍著胸脯如此保證。
對於郝瑟的狂言浪語,熾陌從心底表示出了鄙視,但其餘眾人,甚至連文京墨都未提出異議,反倒默許了。
之後的半個月內,熾陌發現郝瑟每天三頓飯,外加一頓夜宵,都會去宛蓮心的屋內又蹦又跳,又舞又歌,不唱個滿頭大汗絕不罷休,宛若智障。
直到——
熾陌偶爾一次近距離親耳聽到了郝瑟的歌聲,那一刻,熾陌感覺自己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難怪其他人對郝瑟如此充滿信心,那歌聲,恐怕就算死人聽了,也能從墳裡爬出來——胖揍郝瑟一頓!
於是,在郝瑟鬼哭狼嚎了半月之後,終於收到了奇效。
宛蓮心居然能在半昏半醒中吃下流食,而流曦的傷情恢複更是突飛猛進,具體表現是,在某一夜郝瑟的夜半歌聲中,流曦從床上彈坐而起,冷聲沉吼:
“郝公子,請閉嘴!”
秋晚夜淩寒,尋風潛入雲,
一室影濯濯,慢慢聲道情。
岐風客棧廂屋內,大病初癒的流曦坐在正中,眾人旁側圍坐一圈。
“流曦,你那夜去望舒閣,到底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如何和宛蓮心到了一處,又為何會被往生盟追殺?且一一道來。”文京墨定聲道。
流曦點頭,吸了口氣:“那夜亥時,我趕到望舒閣之時,閣中已空無一人,我便直奔蓮池,恰好撞見一隊黑衣人挾持宛蓮心沖出,我不敵那幾人,又來不及回來稟告公子,只能留下暗符,追蹤而去。”
“二十一的那個符號我們看到了。”郝瑟連連點頭,“後來呢?”
“我一路追了三日,才趁那隊人疲憊之時,一舉殺之,搶回了宛蓮心。”流曦又道。
“哦哦哦,英雄救美哦。”郝瑟激動。
流曦的表情卻是毫無波瀾,依舊盡職盡責敘述:“當時宛蓮心已經餓了數日,神志模糊,我只能用麻袋將其裝好,揹著她趕回南京,不料又遇到了往生盟——”
說到這,流曦不禁頓了頓,蹙眉道,“往生盟對我的反蹤之術十分了解,無法再留暗符,只能夜間趕路,但依然被追殺至莫愁湖邊……幸虧遇到了熾陌公子,否則,流曦怕是無法再見到公子。”
“嗯咳。”熾陌翹腳,挑眉掃望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