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櫻宛如飛機遭遇氣流時的顛簸, 心裡猛然一漾。
天空淡藍, 夕霞輝煌,佈景美的似一幅畫。
那種深不見底的悲傷卻在空氣中浮動著。
她強抑下翻湧的恐懼, 單手扶住牆,聲音柔了又柔:“施茹,你哪有什麼對不起我。保護你們本來就是我的職責。”
何櫻是故意裝作聽不懂, 她那句“對不起”是什麼意思的。
眼下這情形,引導施茹不往那方面想, 拖到警官消防隊員抵達, 是她能想到最優解了。
施茹偏過臉看著她, 一時真就忘了要回過去。
“老師知道你心裡不好過,”何櫻握住手心的細汗,一點一點說著:“老師不是你,不敢說感同身受之類的話,但你要想一想呀。”
“生而為人是很艱難, 我也承認。”
可能因為自己距高中的時光不算久遠, 何櫻一向很能理解這群少年姑娘們的想法。
高一成績下滑的厲害, 她心裡發堵的時候, 也有曾想過向章韻之傾訴的念頭。
但章韻之的表情透著隱隱不耐:“你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麼好煩的?就只要你把書念好就行了。”
可書哪裡是這麼好唸的。
沒辦法,旁人總喜歡用過來人的思維,居高臨下去俯視著你所經歷的痛苦。
要不敷衍一笑,說著感同身受之類的鬼話;要不就輕描淡寫諷一句,這有什麼的,誰沒經歷過似的?
聽她這樣說, 小姑娘眼淚噼裡啪啦往下落,胡亂去抹。
何櫻拎著心,悄無聲息往前近了一小步,“施茹,但既然到這顆星球走一遭,還有很多好事情要等你去看呢。冰島的極光、撒哈拉的星空還有聖託裡尼的藍海……”
……很近了,再讓我近一點吧,求你了。
她彎眉笑了下,帶了點少女的嬌憨:“或者能和喜歡的人談場戀愛,就是成天待在一起,什麼都不做,一切也都值得了。”
周朗聲嘶力竭的呼喊聲,就回蕩在天井裡。
施茹的情緒不知到底是被誰感染了,身體簌簌發抖著抽噎起來:“何老師,可我真的、真的活的好累啊……”
肯交流就好,何櫻嚥了咽喉嚨給自己鼓勁。
她耳朵尖,聽見身後樓梯間警官沉穩急促的步伐聲,忙又抬高了音量:“你聽我說,別急別急!”
“做人是不容易,下輩子要能選,我一定做只貓了。所以就這輩子,不多享受點特殊的,讓我投胎我都不甘心,你說……是不是?”
施茹閉目搖著頭,眼淚飛灑,只喃喃唸叨著,可我沒希望了呀。
何櫻心也跟著狠狠一酸,哽咽著說:“……誰說的,你有。”
“老師們往屆帶過那麼多學生,還不知道?”
即使只代過一個月課,關於施茹,何櫻也知道不少。
施茹是個俏麗安靜的小姑娘,甜杏眼水光融融,乖巧中帶點怯生生的,讓人一見就忍不住心軟。
但沈曼提起施茹時總在嘆氣,出差臨行前還特地提醒何櫻,務必要多關照她。
施茹是家裡的姐姐,底下還有個弟弟,今年剛滿七歲。
當年還實施計劃生育政策時,她父母為了生這個兒子,雙雙丟了事業單位的鐵飯碗。
父母二人腦筋又不靈光,下海做點小生意一直都在虧損。於是,施父心一橫,咬咬牙出國去新加坡做勞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