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透過露出來的空隙匆匆看一眼,但見鞋頭尖尖的,尺寸比他的至少小了兩圈。
蕭廿看了沈元歌一眼,沈元歌順手將櫃子門關嚴,對上他的視線:“怎麼了?”
“唔,”蕭廿揉揉她的頭發,“那我走了。”
沈元歌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睡醒,有點呆,點頭哦了一聲,反正蕭廿絲毫沒從她臉上看離愁別緒,哭笑不得道:“就這樣?”
沈元歌幡然醒悟:“你還沒吃早飯,我去…”
蕭廿眸色微沉,把她攬進懷裡,拍了拍她的肩胛,道:“不了,趕時間,你在家裡好好等我。”
沈元歌嗯了一聲,突然又從他雙臂間脫身出來:“哎你等等。”
她走到桌前,拉開抽屜,從裡頭的小竹盤裡抓了兩把東西,迅速用帕子包好給他,道:“我和祝衣做的糖瓜和杏仁酥,路上吃兩塊,不然空著肚子騎馬容易暈。”她說著取出一顆糖瓜來,塞進他嘴裡。
飴糖的甜味從嘴裡化開,蕭廿笑笑,低頭親了她一口,和著清甜舔舔她的嘴唇。
沈元歌送他出去,蕭廿翻身上馬,又俯下身握握她的指尖,聲音有些低沉:“你乖乖的啊。”得到回應,才奔著東方天際露出一點魚肚白的方向縱馬馳遠了。
沈元歌目送他的背影逐漸變小,緩緩舒出一口氣。
...
藩軍裡蕭廿和他帶的兵一直充當的是前鋒的角色,用雲南王的話來說,蕭廿天生將才,一身鐵血,身上還帶著其他年輕男子都沒有的迅猛的沖勁和狠勁,但這股勁不會橫沖直撞,永遠是有條不紊的,連帶著他的軍隊也像一隻從高手手中離弦的強弩,不管敵人是多堅厚的鐵甲,這支箭總能迅速尋到要害,破背而出。
可這位雷厲風行的將才在行軍北上的第三天黎明時卻勒住了馬。
他要找一旁跟著的副官,結果一扭頭看見付巖那張瓜兮兮的臉湊上來,鎧甲都遮不住的傻氣,和他的目光一對上,馬上變身搖著尾巴等命令的小忠犬,笑道:“三哥,有事您說話。”
蕭廿喉嚨裡的話轉了個彎兒:“有。”
付巖眼中迸出躍躍欲試的光輝。
他和張恆一塊當上了蕭廿的左右副,雖然從私人情義上講是他和蕭廿更親些,可秉性使然,這孩子實在是太瓜了,以至於很有些沒心沒肺,相比而言張桓則謹慎周正的多,是以有事的時候蕭廿更多還是找張桓來辦,他頓了頓,對滿懷期待的人道:“你把張桓給我找來。”
付巖:“……”
待到張桓來了,蕭廿問他:“昨晚白老先生趕到中軍了?”
付巖一聽來勁了,在後頭叫:“這事我也知道,怎麼不直接問我!”
蕭廿笑了一聲,揉揉他的腦袋按回去:“別鬧。”
白老先生單名潛,是個江湖謀士,雖然身份和姓氏一樣是介白衣,來頭卻不簡單——長淵閣閣主的長兄。
大昭走到這份兒上,許多官員都沒聽說過長淵是什麼,但是倘若放在鄉野市井人家,去某一處茶樓裡點上一壺熱茶聽說書嗑瓜子,就會發現長淵這兩個字在眾多傳奇話本中絕對是排的上號的。
兩百多年前改朝換代時長淵出來過一回,玄甫之亂時出來過一回,利用廟堂外四海中鋪天蓋地的人脈網,把海內太平的時日提早或奠定了少說幾十年。
當然這話是茶樓中的瞽目老頭拍著驚堂木說的,下句也是——出於亂世,隱於太平,朝廷保社稷,長淵安鄉民。
作為閣中的嫡系子弟,這位白潛老先生據傳上知天下知地,生一條三寸不爛之舌,還帶著個術精岐黃的孫女。
朝廷上的正經政客一般都不怎麼相信這種帶著江湖野氣玄裡玄乎的傳說,可見到真人之後,卻不無驚恐地發現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兒,若不是長淵選擇支援裴肅,即便藩軍以迅雷之速拿下西南數省,也無法兼顧那些偶爾冒出來的冥頑暴民,使之處處歸順。
雖然這位身被白袍鬍子一大把的白先生怎麼看怎麼像一個沒正經的糟老頭子。
張桓應是:“王爺對他十分禮遇,昨晚洽談到半夜。”
蕭廿道:“現在應該已經去後軍了罷。”
正如傳言,長淵不上戰場,不理軍政,亂世中方會使出長目飛耳安撫四民的好本領,何況此番來的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並一枚黃毛丫頭,刀都扛不起來,斷不會沖上前線送人頭,十有八.九是跟在軍後,待一處戰事落定,便同新派文武官員一起安定彼處鄉民,免得前頭戰事未平,後院起火。
張桓笑道:“可不,早上才去,昨天晚上一幹謀士如臨大敵,現下總算能松一口氣了。”
蕭廿略一挑眉,調轉馬頭,撂下一句:“你先替我看著這裡。”便徑直往後軍的方向馳去,張桓沒反應過來,身邊帶起一陣風,轉頭只瞧見他一溜揚塵的背影,愣道:“人家只負責‘料理後事’,老三一個沖前鋒的緊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