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王拿著那道幾十天才姍姍來遲的敕令,險些把它撕爛了擲在地上。
“聖上嚴令只守不攻,等待下派的將領南下,末將也沒有法子,還望王爺稍安勿躁,莫要違背聖意,讓末將為難。”
好一個聖意!
裴肅手一鬆,敕令倒在案上,眉目陰沉:“將軍知道只守不攻意味著什麼嗎?”
守將臉上現出倨傲之色,昂首道:“王爺放心,駐邊將士十餘萬,不過是羌人的小打小鬧罷了,末將定會謹遵上令,守住邊城,不會丟掉一個城池。”
裴肅站起身:“雲南以西同別處邊疆不同,此處地勢複雜,還有許多部族土司,村落營寨,不是所有邊民都有城池保護,沒有城牆鎮守,正是因為將軍口中的“小打小鬧”,混戰不停,毫無章法,如若我們再不作為,就等於是把數千戶邊民直接暴露丟棄在羌人的屠刀之下!”
守將面色幾番變幻,聲音也驀地抬高:“那又如何!王爺說這番話,難道是對聖上不滿,忘了自己的身份嗎?”
裴肅神色陰鷙,一言不發,一旁的藩將戰戰兢兢地上打圓場:“王爺只是擔憂邊疆不穩,絕非此意,將軍莫要誤會,我們必然謹遵聖意,不敢違背。”
他轉身勸說雲南王:“王爺,如今京城將領尚未南下,聖上定是為大局之考慮,皇上聖明,又怎會棄西南百姓於不顧呢,王爺……”
此話剛出,裴肅的眸子不易覺察地一閃,深深呼吸了一口,沉聲道:“好,本王且等著。”
守將冷哼一聲,揚著下巴別開臉去。
待人走後,燕啟道:“王岱善此人剛愎冷血,毫無憐民之心,不必在他身上費心思了。”
裴肅眉間怒氣已然盡數收斂,變得沉著而冷靜:“如此頑愚狂妄之人,的確是不必了。他手下的將領中,可有二十年前的舊人?”
燕啟思忖片刻,道:“邊將頗多,容末將查探一番再報予王爺。”
裴肅頷首:“悄悄的,別驚動了人。”
燕啟應是:“王爺您…可是想通了?”
裴肅將縑帛寫就的敕令纏起來,又狠狠往案上一擲,冷聲道:“草菅人命,是為佞。當年大寶初定,朝野俱疲,本王無力亦不忍再生風波,西南又多起事端,才甘心來到此地,本王不求他做聖君,也不求他能創盛世煌煌,如今卻連安.邦都不能,眼見玄甫慘烈重演,還有何理由再自困一隅?”
燕啟和其他心腹臉上都露出喜色,他們也能馳騁疆場,身經百戰,十餘年困在西南邊鄙,安不想揚眉吐氣,立時齊聲道:“但聽王爺吩咐。”
...
付巖從上京趕回來時,陳昂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重新接手山中事務,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養傷的這段時間,蕭廿已經派手下的人趁著混戰悄悄潛入了雲南境內。
“三哥你不知道,我這次回來差點和北邊那些羌賊正面扛上,那一個個兇神惡煞欺男霸女的樣子,著實可恨。”
蕭廿道:“越鬧越厲害了。”
付巖連連點頭:“若非掛心義父,我真想多殺幾個畜生再回…”不遠處的棧道上迎面走來一個瘦高的人影,蕭廿不待付巖說完,大步走到他面前,聽那人低聲彙報了幾句話,眸子微微眯起,頷首道自己知曉了,那人便退了下去。
蕭廿一眯眼睛,付巖就覺得他不是在考慮事情,便是要發狠了,生理本能地縮了縮脖子,將目光轉到那個離開的人身上,睜大眼睛道:“誒,那不是老梗手下的猴子嘛,我回來這幾天還是第一次瞧見他,你讓他幹什麼去了?”
蕭廿笑了一聲:“猴子?你這麼叫人家知道嗎?”
付巖嘿嘿道:“老梗手底下好多人都是飛賊出身,侯虎身手最靈活利落,我這是誇他呢。”
蕭廿挑眉:“所以你猜猜,我特意把他挑出來,是去幹什麼了?”
他轉身往樓寨的方向走,付巖拍拍腦瓜,追了上去:“三哥,現在外頭亂成這樣,西邊的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你再指使人家偷東西是不是不太好…”話音未落,他額上就吃了一個爆慄。
付巖的腦子是消化不了那麼多東西了,蕭廿直接來找沈元歌:“上京給雲南下了嚴令,只守不攻,等待京中將領南下,然而許諾的軍隊遲遲不至,雲南王和藩將們也未曾和隸京守將們起沖突,雲南西北如今比西蜀好不到哪裡去。”
沈元歌並不意外:“蜀地比雲南更早受到侵擾,軍報應當更早傳至京城,還不是一樣遲遲未定。”她拈著針線的手一頓,又道,“這訊息你是怎麼得來的?”
蕭廿道:“雲南境內到處都有人在議論此事,我派人查探過了,此事屬實,不過即便不假,也是有人在故意散播,否則傳不了這麼廣。”
“他們在故意激起民憤,民心的偏向很重要,這是在給以後鋪路呢。”沈元歌抿抿唇,“不過朝廷的決定也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