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歌耳尖微熱,掀起眼簾看了蕭廿一眼,抿抿唇道:“舅舅,我們還不…”“好啊,”蕭廿卻一口應下,“過幾年就讓舅舅抱外孫。”
陳昂放聲笑了起來:“這樣才對。”
沈元歌站起身:“我去換壺熱茶。”她摸起茶壺匆匆出去,回來的時候卻不是一個人,她先讓董翰青進去,道:“董叔回來了。”
蕭廿道:“倒是巧,舅舅剛醒,董叔人就回來了。”
董翰青坐在沈元歌方才的位置上,關切地詢問陳昂傷勢,陳昂不甚在意:“沒事,小傷,跟撓癢癢似的。”
董翰青這才鬆了口氣似的點點頭:“那便好,我和弟兄們也都放心了。”
蕭廿站在他身後,眸色黑沉沉的:“董叔這幾天去哪了,都沒見著人。”
董翰青手指微頓,旋即道:“前幾日官府不是有意招安麼,我帶了個手下人去東邊瞧瞧。”
陳昂臉色一變:“你去那裡幹什麼?我說的很明白了,甘寧絕不同當今官署扯上關系。”他說的太急,手握成拳咳了兩聲,董翰青忙道:“陳兄放心,這個我清楚,就是因為咱們沒答應,我才去看了看,免得官兵再惹出什麼事來。”
陳昂方點頭,蕭廿垂目,手突然搭在了董翰青肩上。
董翰青回頭,卻見他只是順手拈下了一隻不知何時掛在自己衣裳上的蒼耳,笑道:“董叔既然回來了,就和舅舅說話吧,我和元歌先出去了。”
董翰青道好,沈元歌略一福身,眼睛也在他腿上滯留了一瞬,同蕭廿一起退出了房間。
兩人沿著樓梯走下來,沈元歌道:“董叔有點奇怪。”
“嗯?”
沈元歌道:“從山下道樓寨的路我走過很多遍,沿路不會沾到蒼耳的,去附近的官署大路通暢,馬匹可以通行,也不會碰到,可他褲腿上有許多,鞋上也有不少泥漬,所以我覺得不大對。”
蕭廿將那顆蒼耳移到眼前,轉著瞧了瞧,上面的勾刺已經脫水變軟,但尚未幹枯,掛在衣裳上大概兩三天的樣子,他頷首:“若是山路上匆忙趕回來,沒有歇腳,自然顧不上這些。”
兩三天的路程,如果往南走,豈不是正好能出蜀地麼。
沈元歌道:“要不要告訴舅舅?”
蕭廿隨手將蒼耳丟掉:“不必,我會留心的。”
沈元歌點點頭,額頭被蕭廿親了一下:“這幾天你忙著照顧舅舅,現在人也醒了,去歇會兒吧,我還有些事,下午再去陪你。”
沈元歌的確有些疲倦,揉揉眼睛道:“好。”
董翰青到甘寧的那天,林志也回到了元年,入寧州城之前,他先找地方將喬裝的衣裳換下來,才進了城中,到將府後,卻沒見到燕啟,管家給他上茶,道:“將軍兩個時辰前便被傳去王府了,一時半會怕回不來呢。”
林志略一斂眉,燕啟當今王爺手下職權最高的藩軍將領,休沐之日被召去王府,應當是出了什麼事。
管家道:“還不是為著近來羌民作亂的事,西北鬧得厲害,聽說隸京守將也會去。”
林志撩起眼皮:“皇帝的那些看門狗?以王爺的性子,怕不是要起沖突。”
“將軍何嘗不是這樣想,才緊忙著去了。”
林志放下茶杯,站起身來,管家見狀道:“您這是?”
林志整整衣領往外走:“去王府外頭等著,順便探探風聲。”
王府臨衙而建,離燕啟的宅邸並不遠,林志沒讓備馬車,走了兩刻鐘的時間,便望見了府邸所在的那條街,和街上列隊而立的兩排兵士。
周圍行人看見這個陣勢,都不約而同繞的遠遠的,一整條街都格外靜謐。
王府內也十分安靜,卻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好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夜,沉悶而危險。
雲南王裴肅坐在案後,眉心蹙起,自帶一種無形威勢,一下下敲擊著案面,房中坐著兩名將領,無一人敢發出聲音,直到門外響起戰靴踏在地上的橐橐之聲,皆轉目望去,裴肅方抬眼,沉沉看向朝自己草草施禮的隸京守將。
“邊民深陷水火,本王就藩雲南,竟不能發兵禦敵,將軍捫心自問,這是當今聖上的意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