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景為臉色難看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垮掉,抬手狠狠拍向床幾:“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動靜太大,連侯在一旁的鄧婆子都嚇了一大跳,姜氏也一怵,趕緊把下人打發出去,親自過去關上了門。
丫鬟們白著臉被推出來,都是二丈摸不著頭腦,問鄧婆子:“媽媽,老爺和夫人……這是怎麼了?”
鄧婆子只隱約知些原委,神情晦暗地擺擺手,示意她們下去。
門扇靜靜關著,夜裡卻傳出一種躁動不安的味道。
姜氏廢了好大功夫才把白日的事說清楚,房中點著炭盆,氣氛卻直至冰點,甄景為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沈元歌怎麼樣也就罷了,關鍵是黃尤以為我在羞辱他,今天他從宋府回來直接去了尚書臺,我還以為是好訊息,到底是妄想了,以他的性子,買通說兩句話已是大費周章,又怎會特意來報喜!”
姜氏臉色發白:“他對老爺說什麼了?”
甄景為眉頭緊皺,嘆了口氣:“還能有什麼?無外乎說我假託進美之名,實則找來無顏女借機侮辱,諷刺他指鹿為馬,顛倒黑白,這真的是…”他說不下去,手掌憤憤拍在桌上,“此人生性多疑,手段狹毒,宦黨又日漸勢大,此時被如此誤會,如何是好?”
姜氏慌了神:“怎麼會?沈元歌是因誤食蜂蜜,才起了紅斑紅疹,應當…應當看的出來才對,怎麼會瞧不出是意外才至那般呢?”
這事其實在沈元歌的考慮之內——黃尤其人,有點短視。
換而言之,他眼睛不大好,離的遠些的東西就看不清微末。
沈元歌臉上起的紅疹斑點,加上著意偽飾,在他眼裡尤其像麻坑胎記,自然貌醜無比。
“依他所言,今天他見到的沈元歌,滿面母斑,眼小如豆,不堪直視!”
姜氏著急了,騰地站起身,又坐下,傾身向甄景為道:“要不等沈元歌臉上好了,再想法子讓他看看,總得把誤會解開才是啊。”
甄景為瞪了姜氏一眼:“說的輕巧,此人擅弄權柄,對下又素來狂傲,已經發怒,這事還有第二次?”
良久的沉默後,他長長嘆出一口氣:“尚書臺有名無實,他尚未染指太深,但願他莫要存心報複罷。”
姜氏愁眉不展:“萬事具備,怎麼偏今天就出事了呢……難不成……”她抬眼,試探著道,“這女孩當真薄命?”
甄景為一頓,斥道:“婦人之見。”
姜氏急切地朝往炕沿外挪了挪:“不是妾身隨便懷疑,實在是事情太巧,”她思忖道,“年紀小小便失了爹孃,往常家宴都沒事,偏生今天壽宴上鬧成這樣,還有宋家二姑娘說的一句話,我想起來了,老爺,你知道她是因為什麼才誤食了花蜜麼?”
甄景為翻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什麼?”
姜氏拊掌:“是宴上禦賜的進貢甜酒裡有花蜜,那二姑娘說沈元歌吃不得禦賜之物,還道可惜來著!”
這一連串的事……
甄景為蹙起眉頭,沉吟不語,又聽身側嘟囔:“唉,難道是沈元歌真沒進宮的命麼…”
甄景為面色沉的更厲害,像是把這話聽了進去,卻斥道:“子不語鬼怪力亂神,別整天把這些神神道道的掛在嘴上,沒的失了身份,時辰不早,寬衣就寢吧。”
人是躺在了榻上,可如何睡得著。
如果沈元歌這個指望落空,一年後,只能讓閔瑤去試試了。
想送家族姑娘進宮這個盤算無疑是複雜而無奈的,因為國公府曾經扶持當今雲南王,當下政局不穩,皇帝又多疑,導致如今搖搖欲墜的局面,子弟不堪用,只能把心思暫且放在女兒身上,國公夫婦都是寡斷之人,早先把甄閔瑤放在打算裡而狠不下心,正逢來了個有資質的孤女沈元歌,自然下意識就把她當成了唯一可利用的犧牲品。
可眼瞧著沈元歌進宮的事出了岔子,等於把夫妻倆又打回了原先左右搖擺的狀態。
甄景為到底在朝為官,更有主張些,想到半夜,還是決定把原先的計劃實施下去,說不定還有轉機。
東院徹夜難眠,沈元歌卻睡了一個入京以來最安定的覺,次日起來,頗覺神清氣爽,早膳都比先前多喝了一碗粥。
用過早膳後,正打算照常去西院給甄母請安,春菱進來道:“姑娘,宋家二姑娘來了。”
沈元歌一愣,起身道:“快請進來。”
宋念薇進門,端詳了下沈元歌的臉,眉間神色一鬆:“看來姐姐好的還挺快的,今天來見姐姐一次,我也放心了。”
沈元歌讓她坐下,微笑道:“原是我不小心,勞煩你還特特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