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個藩地自立為國將近一年以後, 楚帝終於按捺不住, 傾舉國之力, 剿叛國之臣, 秉著擒賊先擒王的想法,派將率兵十萬,進軍淮南。
聶丞檀又怎麼可能會怕?先不說周圍大大小小幾個藩國已經與他聯盟,不論楚帝進攻哪個藩國,都有其他幾個藩國鼎力相助。他自己養兵蓄銳一年多, 也不是虛的。
聶丞檀唯一有點擔心的就是,聽聞楚帝花大價錢僱了幾個隱士高人參與戰爭。
各大道觀之間是有不成文的規定的,他們道士只降妖除魔,不參與任何人與人之間的鬥爭,所以聶丞檀平時面對常人很少使用道法。
後來兩軍交戰,楚帝那邊果真僱了幾個隱士高人,聶丞檀的大軍很快就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聶丞檀氣到直接掀翻了營地裡的布陣桌, 可氣歸氣,他到底該不該像楚帝僱的那些道士一樣, 打破規矩在戰爭中使用道法真的是個問題。他不像那些閑散的道士, 他的所作所為代表了師門的顏面, 他無法光明正大地給師門丟臉。
聶丞檀正在軍帳中愁著,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走了進來。
“阿瓔!你怎麼來了?”聶丞檀驚訝, 他離開前明明說好了讓她好好待在府上, 等他回去, 不要擔心他, 怎麼眨眼的功夫她就追到前線來了,“軍營外的守衛沒有攔著你嗎?”
沉瓔嘴巴一撇:“你這是什麼反應?幾天沒見我了,難道你都不想我嗎?外面那些守衛算什麼,我稍稍施個幻術,他們就看不見我了,我走進來還不是輕輕鬆鬆如入無人之境?”提到那些守衛,她的語氣有些得意。
聶丞檀連忙拉過她,抱進懷裡好聲撫慰:“我當然想你,只是前線危險,這次戰事又格外不同尋常,敵軍裡多了幾個能力高超的道士,我不是擔心你在這裡會有危險嗎?你還是快些回去吧,我派人送你,來人……”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沉瓔捂住了嘴巴。
沉瓔恨鐵不成鋼:“你傻啊,我就是知道敵軍出了幾個不要臉的道士,所以才來幫你的啊,你出手為難,我不為難啊,我這出神入化的幻術難道僅僅是耍著玩的嗎?那幾個不要臉的交給我來處置吧。”
沉瓔巧舌善言,最終還是把聶丞檀說動了。
聶丞檀只有一個要求:“幻術歸幻術,不能使用媚術,也不能在幻境裡勾引他們。”
沉瓔好笑地答應,然後又有些氣鼓鼓地拍了拍他的臉:“我當然不會勾引他們,你把我想成什麼了,還媚術,兩軍交戰這麼嚴肅的事我怎麼可能還搞那些不入流的小伎倆?”
聶丞檀突然沒了正經:“嗯,那些不入流的小伎倆只要用在我一人身上就可以,在床上最好。”
沉瓔又是一陣好笑,深覺自己騷話連篇把他這麼一個正經人都給帶壞了。
然後便是能被記入史冊封為傳奇的一戰,原本雄赳赳氣昂昂的楚軍,面對早已潰不成軍的淮南軍和藩國聯軍,竟然不戰而跪,個個嚇得哭爹喊娘,包括軍中的幾個將軍。
那幾個道士見我方十萬大軍莫名其妙跪成了一片,本就只是被僱傭來沒什麼使命感和責任感的他們,當下覺得顏面大損,氣得大喊晦氣後竟然直接離開。
“你不是說只對付那幾個道士嗎?這十萬大軍都是怎麼了看到了什麼?”聶丞檀問沉瓔。
沉瓔笑答:“山崩地裂天塌地陷,你覺得夠恐怖嗎?”
“怪不得他們都嚇成了這樣……你竟然能夠一次性控制十萬人馬,你的幻術已經不只是出神入化了……”
“我只是覺得與其讓他幾個道士陷在我的幻術裡,不如讓他們真實地在現實中感到屈辱來得更盡興有趣。”
楚軍大部分的人即使在戰後,也都陷在恐懼之中無法自拔,各個藩國一擁而上,瓜分沒有了抵抗之力的楚王朝。
一代大國分崩離析,一切塵埃落定,因為有了沉瓔的相助,聶丞檀反而比前世更加早的掌握了更大的權力。
只是,那天在戰場上,楚軍猙獰著表情萬人同步的恐懼,以及那幾個道士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無措和屈辱,交織著成為了聶丞檀新的夢魘。
還有他與四師叔最後一次相見時,他所說的話。
“看你對她用情至深,那麼,你又怎麼知道她對你施了多少幻術?她對你有多少是假有多少是真?”
“你以為是眾人皆醉你獨醒,你又怎知不是眾人皆醒你獨醉?”
真的是她的幻術對他無效嗎?還是說,是她假裝對他無效?
至於目的……或許她也是重生的,只是想透過這種方式欺騙他,然後得以逃過一死?
其實不論怎麼想,都有許多想不通的地方,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生根,就特別容易發芽生長。
聶丞檀突然就難以自拔地陷在了無限迴圈的懷疑之中,到底前世是真還是假,到底今生是真還是假,到底她的幻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這大概是他永遠無法得到證實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