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丞檀在離開昆侖觀前去, 最後看望了一下崔鳧,想到師父之前說他精神狀態不太好,所以他去的時候並沒有帶上沉瓔,而是把沉瓔託付給了一直哭天喊地說要再去撿一隻小狐貍的岑子濯。
岑子濯興奮地接過了小白狐貍摟在懷裡, 就要埋頭往她身上蹭。
聶丞檀按住他要垂下去的頭:“這是你嫂嫂,有你這麼往嫂嫂身上蹭的嗎?”
岑子濯突然膽子一大,不怕死的嘴硬道:“師兄,有你這麼把親媳婦往別的男人懷裡送, 讓別的男人照顧的嗎?”他說著,轉念又向沉瓔說道, “小白看到了沒,我師兄是個不靠譜的,我靠譜!”最後還壓低了聲音,“師兄他年紀大了不行了, 我年輕力壯比他還器大活好, 你考慮一下……”
沉瓔知道聶丞檀是要在臨別前最後去探望一下他四師叔, 不方便帶著她一起,所以一直漫不經心地窩在岑子濯懷裡,聞言頓時樂了, 咯咯直笑起來。
聶丞檀剛準備走, 就什麼都聽見了, 心道有這麼一個總是在覬覦他的小狐貍的師弟真是危險, 他抿唇皺眉回頭說道:“算了, 我把她一起帶上。”說著就要把沉瓔抱回。
原本聶丞檀是信任沉瓔所說的話, 她說認定了他,就會忠於一生,所以才會放心的把沉瓔交給師弟照顧照顧,但是他這個師弟不僅屁話多,騷話也多,還明目張膽地圖謀不軌,他就又開始不放心了。
岑子濯連忙笑著轉過身去用手臂阻止:“哎別別,師兄我開玩笑呢,你快去探望四師叔吧,把小白帶上萬一又刺激了他再打起來就不好了,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我幫你稍稍照顧一會兒沒問題的,是吧小白?”
聶丞檀還未說話,沉瓔突然躥起來一爪子“啪”地拍在岑子濯臉上:“小白小白叫誰小白呢?說了我是你嫂嫂,叫嫂嫂!”
肉墊拍在臉上一點都不疼,但岑子濯心裡委屈,嘴上聲音也委屈起來了:“嫂嫂……我……這樣吧嫂嫂,你有沒有兄弟姐妹給我介紹介紹,我要那種又可愛化了人型又好看的。”
“巧了,還真有,我有一寨子的美貌狐貍精小姐妹,就看你今兒能不能把我伺候好了。”
岑子濯眼前一亮,頓時又來了精神,一手摟著她,一手又是順毛又是捏後頸又是捶大腿:“嫂嫂,這樣按摩舒服嗎?這力道你滿意嗎?”他狗腿著,抬頭看到聶丞檀還站在一旁,連忙擺手催促,“去吧師兄,我一定把嫂嫂伺候好!”
聶丞檀眼神微暗,怎麼“伺候”這詞聽著那麼奇怪,但他接收到了沉瓔讓他放心去吧的眼神,終於還是轉身走了。
聶丞檀很快就來到崔鳧所在的屋子,屋內非常昏暗,每一道窗戶都封得死死的,盡有一絲極其細微的光線從縫隙中漏了進來。
“四師叔。”聶丞檀喚了一聲,良久都沒有得到回應,要不是看到床榻上有一團被褥鼓起,靜下心來聽到了他粗重的呼吸聲,差點以為屋內沒有人。
崔鳧一直不太清醒,反反複複陷在過去的記憶裡,一會兒是那狐妖動人的笑靨,一會兒是她無情的冷眼,一會兒又是他三師兄的殘肢斷臂碎在血泊裡,叫他分不清首尾。
聶丞檀向他湊近,去觀察床榻上的人的神色,他夜視能力很好,其實屋內昏暗他也能看得清楚。
他彷彿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時候四師叔剛從山下被抬上來,死寂沉沉地躺在榻上,不僅身體殘的殘損的損,連意識也非常的殘破,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面上的表情,哭笑相獰。
“四師叔。”聶丞檀又喚了一聲。
崔鳧終於聽到了聲音,恍恍惚惚地從真實得已經成為他夢魘的幻境中掙脫出來,看清了一旁站著的人的臉之後,兩只眸子逐漸對焦,清醒。
他語氣很冷,聲音很沉,嘶啞得不成樣:“你來做什麼?”
聶丞檀:“我來與你道別,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崔鳧嗤笑:“你道什麼歉?你難道不是正在心裡想我就是個瘋子嗎?看你這樣,你那隻狐妖看來是沒死,可惜了。”
聶丞檀稍稍一頓:“師叔,冤有頭債有主,你這樣無差別的報複是解不了你心中的夢魘的。”
崔鳧如鷹隼一般狠戾的眸子盯著他,冷道:“還輪不到你來指教我。”
聶丞檀沉默一陣,然後微微鞠了個躬:“……那麼晚輩就此告辭。”
崔鳧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又開口說道:“等一下。”
聶丞檀停下身來,微微側過身回頭看他。
崔鳧:“你護著的那隻狐妖,幻術施得實在厲害。”他陷進去了就是陷進去了,徹底陷在幻境中,甚至生不出任何“這是幻術這是假的”的念頭。
聶丞檀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只微微頷首。
“看你對她用情至深,那麼,你又怎麼知道,她對你施了多少幻術,她對你有多少是假多少是真?”
“……她的幻術對我沒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