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只聽腳步聲起,淩雄飛衣衫襤褸,遍體鱗傷,飛上前來跪地哭道:“恩公,恩公!救命之恩我尚未報答,恩公怎可……”
不等我回答,蒲先生早道:“非是要害,勿憂。雄飛,你右手如何?”
淩雄飛如釋重負嘆口氣,方才抬起裹在佈下的右手道:“痛楚難耐是真,卻也不必擔憂。只是就此少去兩指,怕是不利於日後練功。”
話音剛落,我正欲詢問槐兄狀況,卻聽遠處傳來叫喊:“飛兄!蒲先生!雄飛!”
我認得是槐兄聲音,急掙紮相看,只見槐兄左臂綽槍,右手拎個血淋淋首級走來。我正欲叫喊搭話,卻不料又咳出一口血來。蒲先生急道:“飛,休要亂動。你且在此歇息。”
待槐兄上前,不等他開口,蒲先生早道:“未傷及要害,魏槐兄勿憂。”
槐兄點點頭,將鄭如虎首級一扔,便盤腿坐在我身旁,道:“飛兄果然強悍。我本想先取鄭如虎首級再來助陣,卻險些反遭狗賊所害。飛兄單斬鄭如龍,著實不易!”
我苦笑道:“此人是遭蒲先生射殺,非我一人所破。也怪我輕敵將他激怒,才落得這般下場。”我又咳嗽兩聲,繼而道:“只是不知槐兄如何脫困?”
槐兄嘆道:“甚不磊落!這廝誘我上船,繞柱逃竄,趁隙發鏢打我,繼而又逃,以待麻藥發作。虧我假意拋槍撲倒,騙這廝放鬆警惕上前。我趁其不備,拔一鏢將他喉嚨打穿方才躲過一劫。”
蒲先生聞言道:“此謂以牙還牙,有甚不磊落?”
槐兄道:“不止詐死、又暗器傷人豈非比鄭如虎狗賊更甚?所幸我未被飛鏢傷及要害。只是不知鏢上麻藥何時發作。”言罷他與蒲先生一抱拳:“若我昏睡,蒲先生還請千萬將我大槍一併帶回。”
蒲先生聞言,苦笑答道:“魏槐兄放心。”隨即我四人緘默片刻,蒲先生方才長嘆一聲,道:“只是不想此戰竟兇險至此。”
我順勢問道:“我見一惡賊追殺蒲先生,不知蒲先生如何得脫?”
蒲先生苦笑道:“虧雄飛及時醒來,拋我支箭。”
槐兄也道:“雄飛,你與鄭如龍相戰後又如何?”
“說來慚愧,”淩雄飛撓頭道,“我自屍上尋了刀便與眾人一同對海賊亂砍。無奈海賊強悍,混亂間我不知怎地,被人一擊打在頭上便沒了知覺。醒來時,恰見一賊追殺蒲先生,我看蒲先生持弓無箭,便忙從身旁屍上拔下一支拋去。”淩雄飛言談間於蒲先生一拱手:“恩公身手實在靈敏,竟借弓接箭,順勢反手一拉,便射穿那海賊心窩,在下實在佩服。”
槐兄苦笑兩聲,忽又道:“話至此,雄飛既得幸免,也難免有海賊如此。蒲先生,還請先回山中請李村諸人來此準備返程。雄飛,你與我捉刀,逐一翻過海賊屍首檢視有無茍延殘喘之輩。飛兄,你在此稍歇即可。”
蒲先生與淩雄飛聞言紛紛抱拳稱是,只見槐兄行至鄭如龍屍旁提了刀,便領淩雄飛兩人去翻弄屍首了。
至此,此處海賊已盡遭屠滅,李村、文登兩地之圍已解!
我長舒口氣,深感周身疲乏不堪,左肋處雖疼痛,卻仍將雙目一合,沉沉睡去。
再睜眼時,我見武玲姑娘愁容滿面,正跪坐在我一旁遠眺。
我輕將武玲姑娘手腕握住,她吃了一驚,忙問道:“嚴飛哥哥,好些了麼?”我微動左臂,左肋雖仍隱隱作痛,卻已是舒緩許多,不禁驚道:“玲姑娘真乃神醫。”
只見她靦腆道:“是被海賊綁來的本村郎中。”
我與她笑笑,便扭頭四下檢視。只見我正躺在大船甲板上,感清新海風輕拂全身,聽潺潺水聲飄揚入耳,直令人心曠神怡。我見槐兄在不遠處躺在甲板上昏睡,身旁擺著兩杆大槍一柄倭刀,由淩雄飛守著。正要問,武玲姑娘早開口答道:“魏槐哥哥臨登船時麻藥發作,睡倒去了。嚴飛哥哥無須擔憂。”
我與她笑笑,吃力起身,武玲姑娘見狀一搭手將我扶起。我見蒲先生坐在船尾,面容悲傷,便緩緩走去。
蒲先生見了我,道:“飛,感覺如何?”
我點頭答道:“舒坦許多。蒲先生何故憂傷至此?”
蒲先生嘆道:“出航不久,周平泰與我等指明航向,便投海自盡了。”
“什麼?”我驚道。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罷。”蒲先生仰天嘆道,“大仇得報,又親得成仙所託忍辱至今,周平泰去泉下與家主相見……卻也並非不可理喻。只是……”說著他竟眼角落下淚來。
我長嘆口氣,又問道:“周家舊部如何?”
蒲先生搖搖頭,慘然道:“全軍覆沒。”
我聞言頓生感傷,只是垂頭不語。半晌,方才開口道:“船上有多少人?”
“李村人質十九,全數存活。另有我三人,共二十二。”
聽李村被海賊劫去島上的人質一人不少,盡數得救,我終於暗鬆口氣。
相視無言片刻,我見蒲先生仍舊挎著長弓,道:“此弓果然深得蒲先生歡心。”
蒲先生笑笑,答道:“此行兇險之極,幾害香雲守寡。與我一把寶弓豈不是個補償?”話至一半,蒲先生忽然撲哧笑道:“飛,你卻還敢說我?此行你豈不是抱得美人歸的最大贏家?”
我與武玲姑娘聽罷,不禁相視一笑,十指緊緊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