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我目光所及之處,卻是遍地殘肢斷臂,屍山血海。遠處只剩下兩人舉斧,左右死命護住持弓的蒲先生。而三人面前,卻是兇神惡煞一般的一員海賊,正高舉倭刀叫嚷。
我見兩名周家舊部大叫一聲,一齊舉斧殺向海賊。卻不料海賊挺刀向前,猛一躬身閃過兩砍,隨即將倭刀左右輕巧兩揮。只見兩人登時被攔腰斬作兩截,慘叫中跌落塵埃。
蒲先生見狀大驚失色,正欲抽身,卻忽被屍骸一絆,摔倒在地。那海賊見蒲先生匍匐在地連滾帶爬,遂提了刀,獰笑連天,直向蒲先生走去。
疾奔半炷香的工夫,我遠遠眺見海灘上眾賊正列做個方陣也向此張望,便與槐兄道:“所幸海賊尚未出港!”
槐兄舒口氣,回首招呼蒲先生道:“蒲先生,出海灘你與弩手打頭陣狙殺海賊!”
蒲先生微一頷首,便招呼氣喘籲籲的三名弩手上前。
沖出林蔭小徑,蒲先生與三名弩手率先搶上一步,架弩張弓。槐兄則大聲喝令周家舊部在後提刀列陣。
鄭如龍見我等非是鄭如彪率部得返,急將大手一揮,只見眾賊紛紛抽出腰間倭刀,狂奔上前。隨蒲先生一聲令下,弓弦響處,前陣海賊紛紛中箭,卻仍舊哇哇怪叫,咬牙挺進。而身後眾海賊,竟將頭陣同夥架起,借其肉身為盾繼續沖鋒。蒲先生見狀大驚,卻覷見壓陣舉臂的鄭如龍。見此,蒲先生立即張弓搭箭,兩發連珠冷箭直射鄭如龍面門。不料鄭如龍窺得分明,劈手一抓,扭頭一躲,竟將一箭接住一箭閃過。鄭如龍趁勢一聲大吼,親自隨部沖來。
眾弩手各自將兩匣弩箭齊射罷,海賊雖沖進二十步距離,卻已有十餘人中箭。只聽槐兄一聲令下,三名弩手與蒲先生躬身後撤,次陣的周家舊部高舉手中刀斧,殺聲震天,與海賊精銳對向沖去。
兩軍相交一瞬,周家舊部紛紛中刀倒地。鄭如龍腰間所掛長刀刀刃向上,在他抽刀短短一瞬,眼前兩名周家舊部登時血濺五步,被斬翻在地。
“鄭狗賊,你死期到了!”我正與海賊交手,卻聽耳畔冷不防傳來一聲怒吼。我急出槍搠倒相戰海賊,抽身看時,只見淩雄飛早掄槍上前,直取鄭如龍面門便刺。
“雄飛,不可!”我驚叫趕上時,卻已是遲了。鄭如龍見淩雄飛來得兇狠,架刀一擋,格開淩雄飛當面一刺,隨即劈刀下斬,直順槍杆滑下。淩雄飛見狀大驚,抽槍躲時,卻已被鄭如龍斬去後手兩根手指。電光火石間,鄭如龍順勢抬刀一抹,直取淩雄飛咽喉。我見大事不妙,當即起槍,用盡全身氣力一崩。只聽“叮”一聲,火光響處,鄭如龍手中倭刀頓時被彈飛。
鄭如龍“啊喲”一聲,急自腰間另抽出一把倭刀迎戰。我趁隙擋在淩雄飛面前,喝道:“雄飛,速速退下!”話音剛落,只聽另一端一聲暴喝,槐兄掄起大槍猛一掃,叮當響處,眾賊望風披靡。槐兄將槍一搖,徑直殺奔前來,直取鄭如龍。
我與槐兄兩槍齊舉,左一記鳳點頭右一記梨花擺頭,直逼得鄭如龍遮攔不定,連連抽身後撤。忽然,一抹緋紅自鄭如龍身後殺出,兩把倭刀將槐兄大槍鉗住,只見鄭如虎高聲叫道:“狗賊休傷我兄!”
槐兄將槍一崩,彈開鎖住槍尖的雙刀,隨即飛速與我遞個眼色,便引鄭如虎去一旁交手。我會得其意,獨迎鄭如龍相戰。鄭如龍見只我一人,當即一個箭步向右一躥,舉刀上前奔我天靈蓋便砍。我不慌不忙將大槍一攔,扭過槍尖直刺鄭如龍咽喉。不料鄭如龍眼疾手快,掄刀猛將我槍身砸下,舉起刀尖反刺我咽喉。我吃了一驚:這廝身手卻也敏捷!遂急撤右手,一記抱琵琶將大槍一勾。叮當響處一錯身,鄭如龍忽轉身回手,一記側砍直剁我腰。我忙翻身撻槍救護,一聲清響,格開這記兇狠劈斬。
我見鄭如龍兇猛異常,雙手拖槍便走。鄭如龍不知此中套路,舞刀追嚷:“狗賊休走!”我窺得分明,回身將槍一抬,直紮他小腹。鄭如龍措手不及,窘急間一記旱地拔蔥岔腿躍起,我卻一槍刺了個空。我見此大驚:不想鄭如龍反應竟敏捷至此!遂用力將槍一崩,直戳他下胯。不料鄭如龍早有準備,他揮刀向下一架,將我大槍擋住,便趁勢落地站定。
我收回槍,盤算道:鄭如龍這廝雖迅捷勇猛,卻是個一根筋的莽漢,連白猿拖刀這一勢都不認得,當出奇招破他!
思忖罷了,我半蹲,將大槍抱起,右腳緩跨一大步上前,左腳也緩跨一步跟進,一面將大槍緩緩劈下。鄭如龍見我舉止奇特不由一愣,看不出我葫蘆裡賣什麼藥。但見我渾身破綻,他又不肯錯失良機,只一聲大喝便撲上前,舉刀直迎我槍杆。
見鄭如龍果被這一勢靈貓捕鼠唬得出此下策,我心中暗笑,大喝一聲將大槍握定,順鄭如龍刀身三次纏拿卷下。鄭如龍見勢不妙,正欲抽刀時,卻被我將大槍忽然脫開,猛刺向他肩窩。鄭如龍一聲驚叫,卻急躲不疊,右肩胛早被挑開,登時鮮血淋漓。
且說另一側槐兄與鄭如虎廝殺在一處,槐兄見鄭如虎身材纖瘦,當即劈頭蓋臉掄槍一砸。鄭如虎見走不脫,只得舉雙刀力敵。“呯”一聲響,直砸得鄭如虎骨軟筋麻。槐兄見狀抽槍一記梨花擺頭,猛紮鄭如虎兩個肩窩。鄭如虎見槐兄攻勢如潮叫苦不疊,只好竭力遮攔躲閃。槐兄趁勢當中一猛搠,直刺鄭如虎心窩。鄭如虎大吃一驚,正欲提刀架時,不想槐兄卻是假紮真點。出槍一半,槐兄猛將槍尾一提,槍尖直下戳向鄭如虎虎口。
鄭如虎一聲尖叫,左手腕已被紮個血窟窿。他疼痛難忍,撇下刀,轉身撞進海賊中便逃。槐兄一聲大喝:“鄭狗賊拿命來!”便將大槍一挺,大步流星猛追。
四周海賊見鄭如虎敗陣,急忙撇下正遭蹂躪的周家舊部,紛紛提刀上前一齊砍向槐兄。
槐兄見此,暴雷般大喝一聲:“誰敢擋我!”當即起手將大槍掄圓一掃。四下眾賊抵擋不住,紛紛被銳利槍尖割開喉管,仰面倒在灘上死了。斬殺畢,槐兄又將大槍一挺,直追落荒而逃的鄭如虎。
又說回我這一側,我見鄭如龍右肩血流如注,低頭沒了動靜,料他遭我挑斷筋骨,早失氣力,不禁舉槍笑道:“鄭如龍,還不肯舉械投降麼?”
豈料鄭如龍聽此嘲弄,登時氣得七竅生煙,他抄起倭刀,閃電般撲上前來,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一頓亂砍,怒罵道:“狗賊敢小看本大爺!看我吞你下肚,化作大便餵狗!”
我猝不及防,倉促架槍抵擋,卻無奈鄭如龍眼冒兇光,只是死命緊追我猛砍。我一時間抽不出槍尖,只得倉促架開鄭如龍斬擊。往兩側急閃,他飛步趕上,繼而亂砍;拖槍,他卻追得飛快,不給我留半點轉身搶之機。鄭如龍力大,幾番劈砍下來我雖未傷身,卻被震得虎口發麻,狼狽不堪。
正焦急,鄭如龍又舉刀,直對我天靈蓋猛劈來。我見勢不妙,屏息拼盡全身氣力抵住。只聽“當”一聲響,我雙眼直冒金星,忙向後急退拉開距離。不料鄭如龍順勢將刀一壓,一個箭步竄上,提過刀柄對我心口狠狠撞來。
糟!咔嚓一聲響,我頓感眼前一黑,心口一陣劇痛。再睜眼時,鄭如龍不依不饒,正緊握刀柄上前再撞。我大驚,死命壓下槍杆一撻,正打在鄭如龍手腕上。鄭如龍一聲驚叫,急忙撤手收步,重將倭刀斜立在面前,擺起架勢。
我連退五步,正欲提槍紮起鋪地錦勢,嗓子眼兒卻忽然一發腥,一口鮮血登時吐在地上。我暗叫不好,掂量起左肋處的劇痛,料想肋骨已被撞裂了。
鄭如龍見我立足未穩,一聲吼,追上前便砍。我急抽步後撤,不想左肋又是一陣劇痛,腳步已是慢了。鄭如龍掄刀趕上,仍是喪心病狂般劈頭蓋臉亂砍,我只得舉槍,勉強招架閃避。幾回合下來,我雖封住鄭如龍連斬,卻漸感氣力不支。正此時,只聽鄭如龍嗷一聲獸嚎,將倭刀轉過頭頂,用盡渾身氣力一記豎劈。我被他阻在身前,聽風聲直響,料是走不脫,只得奮力架起槍杆相迎。
“當”一聲巨響,我與鄭如龍二人皆被彈開。
鄭如龍後退兩步一腳跺定,拎起倭刀連喘粗氣。
我險些摔倒,忙幾個碎步穩住,正欲提槍尾擺作滴水時,左肋處忽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登時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我氣喘籲籲,兩眼昏花,隨左肋處的痛楚,我漸感左臂直發麻,氣力盡失。
“成安,且看是何人當搖尾乞憐!”鄭如龍舉刀喝道。
且說槐兄殺退眾賊,挺槍狂追鄭如虎。那鄭如虎窘急間心生一計,踉踉蹌蹌逃去碼頭,上了船。槐兄見狀忙飛身猛追,也奔上戰船,卻不知是計。
鄭如虎面色煞白,右手死捂著左腕,只見鮮血已將他袖口浸得更加猩紅,他上氣不接下氣,翻著眼,惡狠狠盯著槐兄道:“狗賊,你果是文登奸細!”
槐兄舉槍將他一指,喝道:“正是!狗賊速與我弟兄們償命來!”話到槍到,槐兄一發槍疾如閃電,直刺鄭如虎心窩。
鄭如虎驚叫一聲,急借船上桅杆遮身便躲,卻仍被一槍擦破左肋,鮮血直流。槐兄一聲大罵:“狗賊休走!”挺槍便追。不料鄭如虎繞桅杆便跑。槐兄在不停搖晃的船上本就有些使不開手腳,此番一來更難得手,只是頻頻紮個空。槐兄見此越發心急,不料鄭如虎竟躲在杆後冷笑道:“怎麼?原來只有這等三腳貓功夫麼?”
槐兄惱怒不已,端槍向右飛跨一步,鄭如虎見勢,正向右繞時,槐兄一聲如雷暴喝,一發槍奔著杆後的鄭如虎便刺。只聽撲哧一聲,槐兄將那木桅杆捅了個對穿,只可惜並未紮著鄭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