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漪早就煉就了百折不撓的心腸,聽著他的呵斥絲毫不覺哀痛,平靜又冷然,“父親若是不歡迎女兒,女兒離開便是。”
“放肆!”
顧康文拍了拍桌子,“誰教你這般桀驁不馴,不敬父母?往日見你聽話乖巧,沒成想是包藏禍心之輩,只會給府上招引禍端,我怎會有你這樣的不孝女。”
想起前幾日登門的定遠侯夫人,張氏心中又妒又恨,挑起唇譏諷地笑,“老爺,人家攀附了定遠侯夫人做靠山,自然不屑顧家門楣了,左右有人護著她,又怎會體會府中艱難。”她頓了頓,視線在顧清漪平靜的臉上掃了一圈,眼中閃過一抹惡毒,“她怕是記恨上了老爺,巴不得與您解脫關係呢。”
顧康文神色愈發難看了,指著顧清漪怒道,“不孝女,跪下!”
熟悉的情態和場景,顧清漪嘲諷地笑了,“怎麼,父親又要請家法,笞刑三十嗎?”
“父親訓女,有何不可。”顧文茵剜了她一眼,“你去庵堂住了一趟,難道還鑲金戴玉打不得了不成。”
“二妹妹說得對極了,兩月前我乃無依無靠的弱勢孤女,任誰都能踩上一腳,即便是在庵堂重傷垂死也是活該造孽的,只是上天垂憐,忍不得我受盡冤苦,最終有貴人相助,否極泰來,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欺負的。”顧清漪仗著秦王的勢,看著顧康文臉色青白交加,淡淡一笑,“父親乃聰明人,何必揮霍最後這點父女情分,留著日後相見豈不是更好?父親,你覺得如何?”
張氏和顧文茵半知半解,以為她口中的貴人乃周夫人,只有顧康文才聽明白她話語中的威脅——她分明是抬出秦王來壓他!
想起之前秦王明裡暗裡的威脅,他臉色愈發難看,原本還好奇秦王好端端地怎麼要娶她為側妃,原來兩人早就暗通曲款,私定了終身。
“不知羞恥!不知羞恥!我顧康文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往日種種湧上心頭,顧清漪鬱結了怨氣,愈發替表妹不值,當即就冷笑道,“我還道怎麼會有您這樣的父親呢。不問青紅皂白就笞打我三十,你可知我遍體鱗傷,被丟棄在庵堂中高熱不退差點死去?對了,你原本就不在意的,恨不得我死了一了百了,如你所見,舊日的我死了,現在活下來的是不知羞恥的我,幸虧我臉皮厚,不然還不知如何在庵堂尼姑的刁難陷害中活下來呢。”
顧康文臉色煞白,怔怔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原本就相看兩厭,又何必相見呢,父不慈女不孝,各自相安無事罷。”
顧清漪拂了拂寬大的袖子,盈盈一拜,動作優雅美麗又一絲不苟,讓人挑不出絲毫錯處,就像她的聲音一般恭敬到恰到好處,似乎方才的怨懟和控斥未曾發生過一般,“女兒告退,後日再見罷。”
她轉身離去,脊背筆挺又孤傲,宛若獨行者一般無所畏懼,所向披靡。
“老爺?老爺。”
張氏看顧康文神色不對,連忙叫喚了幾聲,待他視線有了聚焦,才開口說道,“清漪的性子愈發左了,雖說後日還要與定遠侯府認親,但還是要管教一二的,不然清漪規矩不嚴,到時候丟的也是顧府的顏面。再說了,外邊的流言蜚語……”
“好了,外邊的事自有人處理,無需你操心。”顧康文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又道,“這幾日你把她嫁妝準備好,很快就要用上了。”
張氏一驚,壓抑住心中的滔天巨浪,“清漪要出門了?是哪家的公子,我怎麼不清楚?前陣子不是與您說了我孃家的侄子麼,長得一表人才又好學上進,門當戶對又是親上加親,怎麼都比外人好。”
顧康文面沉如水,“秦王親自向聖上求的旨,納她為側妃,日子定在六月初九。”
張氏和顧文茵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臉上精彩紛呈,像是打翻了染色盤一般,眼中的嫉恨幾乎都收不住了。
秦王素來不近女色乃京中公開的秘密,各府打他主意的多不勝數,都被他一一擋下了,如今他居然親自求娶顧清漪,雖然只是側妃,但也是一樁榮耀!
秦王軍功顯赫且兵權在握,自從大勝回京後就被任為正一品車騎大將軍,金印紫綬,典京師兵衛,掌宮衛,相當於掌控了整個京城和皇宮的命脈,如此重要的職務非帝皇心腹不能任職,可見聖上對秦王的隆寵。
不知有多少人眼熱秦王,巴不得與他攀附上關係,即便是公侯之家,也願意把自家庶女送進去當妾室的。而顧康文正一品的太子太傅只是虛職,實職乃從一品禮部尚書,官職雖然高,但是在達官貴人遍地走的京城只算是中上,如何比得上烜赫一時的秦王!
居然讓顧清漪那小賤人勾搭上來秦王,張氏母女嫉妒得眼睛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