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多年的隱忍,除卻身上背負的國仇家恨,他便什麼也不剩下了。
可是後來,杏花林裡的小姑娘,走到了他的身前來,握緊了他的手。
於是所有的偽裝,所有的束縛,再無法禁錮他胸口裡那顆躁動的心,他以為,自己至少,也擁有了一寸光明。
可是後來,他弄丟了她。
所以光陰滅,所以他才會更加的痛不欲生。
她回來了,明明已死的人,卻以活生生姿態回到了他的身旁,可他此生最大的遺憾,又變成了,他那從未見過面的孩子。
當周嬤嬤推開那結著蛛絲的雙推門時,他一眼,便看見了那個縮在角落裡的小身影。
許是聽見推門聲,他小小的身子一顫,猛地抬頭,看了過來。
他生得粉雕玉琢,眼眉雖稚嫩,卻也能隱隱窺見其日後該是何等的好相貌。
但逢熙,單單是瞧著他那一雙烏溜溜的杏眼,心頭便是忍不住的一顫。
透過這雙帶著幾分驚懼或不安的眼睛,逢熙在那一瞬,便好似看見了秋果的模樣。
所以流年生,是他在見到這個孩子的這一刻,心底忍不住的柔軟了幾分,就好似,是他在面對秋果的時候那般。
“嬤嬤……”小孩稚嫩怯懦的嗓音響起,那小嘴嘟著,眼眶泛紅,似乎就要哭了。
到底是她帶了幾年的孩子,瞧見他這副模樣,周嬤嬤當即便心疼得不行,也顧不得逢熙,直接跑過去,抱住了他。
周嬤嬤抱著孩子,輕言細語的哄了好一會兒,方才看向愣在門口的逢熙,道:“大人,是與不是,想必您一探便知?”
逢熙回過神來,冷冷地看了周嬤嬤一眼,並不言語,只是一步步走到他們二人面前。
許是他的模樣太過肅冷,嚇得小潛麟當即便往周嬤嬤懷裡縮了縮。
逢熙掐了訣,抬起右手時,兩指間凝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芒,那道光芒化作一縷淺淡的流光,絲絲縷縷的湧進了小潛麟的身體裡。
周嬤嬤眼見著這一幕,整個人都不敢動,身子也止不住的有些顫抖,她下意識的抱緊了懷裡的小潛麟。
早些年在塗洲時,她也曾見過當年的清瘦少年逢熙在葉如梔的面前顯露過這些詭秘的術法,那時她看著,便覺得有些懼怕,如今看著,亦是如此。
她不禁深想,逢熙究竟是什麼人?為何他會身懷神秘術法,為何他能有此神力?
他究竟是仙是妖?單單憑借她的凡胎肉眼,根本是無法看明白的。
之前自塗洲時,她也曾奉了知府老爺的命令,去請了最有名望的道長來探查逢熙的真身,誰知那老道只在暗處見了逢熙一眼,當即便抖如篩糠,什麼話也不講,便直接離去了。
他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才會讓那老道一眼便害怕不止?
也是那時候,周嬤嬤便明白了,此人絕非是他人手裡可用可棄的棋子。
當年的周嬤嬤,多次勸誡葉如梔,說此人雖可用,卻不可過多的交託他重要之事……畢竟,除卻救他出牢獄的那一點恩情之外,他便再不欠葉如梔什麼了。
只是葉如梔,總歸是不肯聽罷了。
逢熙自是無心管周嬤嬤心裡頭究竟在想些什麼,他手指一顫,金光破碎成淺淡的熒光,點點灑落,了無痕跡。
他瞳孔微縮,腦子裡一片轟鳴。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懵懂地伸手去接那些熒光的孩子,心裡一片翻江倒海,彷彿有什麼破天而來,如疾風驟雨,似驚濤駭浪。
人的神魄,總會與血脈有些關聯,他只需探查他的神魄,感受氣息,便足以分辨一切。
這孩子……竟真是他的血脈?
第189封情書:枯骨之毒
或是見逢熙只是盯著小潛麟,卻不說話,周嬤嬤便開口道:“大人,如何?”
“你出去。”逢熙一直看著她懷裡的小潛麟。
周嬤嬤猶豫地看了自己懷裡的小潛麟一眼,但她又想,依著逢熙這副模樣,顯然已經將一切都探查清楚了,她便只好放開了小潛麟,又哄了哄他:“小殿下,乖,奴婢去給你拿些吃的來。”
小潛麟卻是拽著周嬤嬤的衣袖,不肯放開,看起來很是不安:“嬤嬤……”
周嬤嬤心裡很是不好受,但如今,哪裡又能由得了她呢?
於是,她狠下心,拂開小潛麟的手,也不理會他的呼喚,站起身便往門外走。